唐夜一直扣着掌心的指甲这才轻轻放开……
这算，逃过一劫了吗？
许是慾念上脑，让他的洞察力也较于平时差了许多，竟然没发现她紧张的出神，而是伸出宽大的手掌握住她的手，“下楼吃东西，嗯？”
这哄慰的口气熟悉得让唐夜差点捂着嘴哭出声。
陆怀渊没给她拒绝的余地，一路牵着她下楼，宋井早在楼下备好了一桌饭菜。
唐夜愈发觉得宋井这人虽然偶尔糊涂又耍宝，但贴心可人的时候还是居多。
尤其是，她注意观察了一下桌面上的菜式，大多是陆怀渊平时喜欢吃的。
以她对陆怀渊的了解，他绝不会是主动告诉别人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的人，就算是旁人问了，他也不一定会回答。
就连唐夜都是在与他婚后同居的那段时间里慢慢摸索出来的。
宋井一个助理能做到她身为妻子做过的事，当真也是上了心了。
坐下没多久，男人便又恢复了往常的冷静与睿智，很快察觉到宋井的欲言又止，淡淡开腔道：“有话就说。”
目光所及之处，唐夜已经动了筷子。
宋井脸色不大好，“陆总，明天是项目汇报，下面的人让我问问您是亲自过去还是找副总代劳……”
陆怀渊亲眼瞧着唐夜一筷子夹了一块姜，当成土豆塞进嘴里，辣得眼眶都红了，吐着舌头像只喘不上气的小动物。
他不动声色地将水杯推到她手边，道：“副总不是出差了吗？”
宋井苦着脸，“是。”
所以问题的答案不言而喻了。
唐夜没注意到水杯是谁推来的，端起就咕咚咕咚咽了好几口，放下水杯擦了擦嘴，插言道：“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让他去，堂堂总裁当的这么窝囊，还不如在家打游戏。”
学学人家墨岚，八百年都不露一次脸。
哪次谈生意要是能见到墨总亲自出马，那可真是给足了对方面子了。
“不就是区区一个项目汇报。”唐夜大手一挥，“让副总去盯着就行了。”
宋井嘴角一抽，“唐小姐，副总出差了。”
她是间歇性失聪吗？不想听见的东西都可以自动过滤掉？
“es集团也会派人过来旁听。”宋井无视了捣乱的女人，直接向老板请示，“冯老的意思是，如果您能去的话……”
唐夜的眸光微微闪烁，一抹异色很快消失于无形。
男人开口，声音四平八稳，“我过去。”
“去什么去！”唐夜不耐烦地打断，“你就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满世界瞎蹿什么！”
男人狭长的眸子一眯，俊脸沉得能滴出水来，不悦之色从他寡淡的眉眼间掠过，带着呼之欲出凛冽严寒，“吃你的饭，别多管闲事。”
宋井也很头疼地劝道：“唐小姐，真不是底下人想麻烦陆总，而是es集团的负责人，他这个人，很……”
一言难尽。
唐夜在心里默默补充上了这四个字。
而后莞尔浅笑，“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不用劳烦陆总。”
宋井一愣，“您说。”
女人精致漂亮的脸蛋笑成了一朵水灵灵的花，“你们看我怎么样？”
“你？”陆怀渊嗤之以鼻，“粗俗无礼，轻薄肤浅，难登大雅之堂。”
唐夜皮笑肉不笑，“说得好像你那一套讲文明懂礼貌见到老师问声好的招数对es集团有用一样。”
没人比唐夜更清楚，那他妈就是一群土匪。
宋井从来没见有人这样和陆总呛过声，差点忍不住就笑了出来，可是触到男人冰冷慑人的目光，他又把到了嘴边的笑意活活咽了下去。
“es集团的负责人越不好搞，越能说明他是个喜欢玩下三滥套路的人。”唐夜懒洋洋靠在椅背上剔牙，一边语重心长道，“就为了个人渣把陆总这样的大杀器都祭出来，显得你们陆氏无人可用啊。”
宋井在不知不觉间被她洗脑，大以为然地点头称是。
可项目汇报毕竟涉及公司核心机密，以唐小姐的身份，实在是有些尴尬了。
只见陆怀渊抬手按住了眉心，两道墨色长眉之间的距离略紧了些，“让我想想。”
“这还有什么可想的？”女人红唇一勾，眼里潋滟的光芒盛满。
一瞬间，明艳得仿佛千树万树梨花开。
陆怀渊漆黑的眸光稍稍晃动，转瞬却落得更加幽深，“真的想去？”
“想啊。”她笑着点头。
他便用左手慢条斯理地装好一碗粥，棱角分明的俊脸上表情淡漠，“把它喝完，再把消炎药吃了，否则没得商量。”
男人沉冷而具有压迫感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很容易就注意到了她皱眉的小动作。
若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唐夜不爱吃的东西，那一定就是药了。
每次生病让她吃药都像要她亲命一样，连哄带骗，怎么都不好使。
经常是他还在公司开着会，家里医生就打电话说太太又闹了。
陆怀渊没办法，只能放下工作赶回来，一回家便看到被她整得满面狼藉的私人医生，怒火压不住地蹭蹭往头顶蹿，一如此刻。
面前的女人细软的眉毛很快舒展开，笑得讪讪，“啊，我不是很饿。”
“刚才你说饿了，要下来吃饭。”陆怀渊望着她，俊脸上铺着一层不为所动的沉着，“既然又不饿了，那就跟我上楼，把没做完的事情做完。”
没做完的事情……
唐夜光是听他的声音，脑子里就仿佛有了画面。
她老脸一红，心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泄气地接过男人手里的粥碗吃了起来。
陆怀渊仍旧淡淡坐在一旁，也不动筷子，就这么看着她吃，立体深邃的五官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整个人周身沉淀着一股海纳百川般的恢弘与平静。
那是一种经由时间和阅历堆砌起来的气质，是平凡与庸碌的对立面，是风姿奇绝、是卓尔不群。
唐夜打牙祭的时候向来没什么忌讳，只是他的目光似箭，存在感与穿透力实在太强，她总觉得再这样被盯下去，头皮都要穿孔了。
于是干咳了一声，笑眯眯地问：“你不吃饭吗？”
陆怀渊面无表情，微微敛眉，唐夜顺着他的眼神就看到了他受伤的右手。
他的右臂本来就肌肉拉伤得很严重，这次为了救她，更是一刀直插肋骨，现在和废了没两样。
唐夜恍然大悟，立马看向宋井。
宋井摆出一副“今天天气真不错”的表情，“陆总，我突然想起公司可能有一份文件今天要整理出来，如果这边没什么事的话……”
“你去吧。”男人低霭的嗓音响起。
宋井走了。
陆怀渊还在看她。
唐夜黑着脸提醒他，“拿勺子喝粥而已，你用左手也没问题。”
喝个粥总不会还要人喂吧？
男人扯了下唇，还没说话，兜里的手机兀自震了震。
他掏出来，眸光一闪，按下接听键，“清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