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光影交错，凄厉的风声混着鼓声。
路明非在缠斗中找到刹那间机会，他以拔刀的姿态向前挥刀，半月一般的刀光在舞台乍现。
一直保持进攻姿态的风间琉璃第一次被击退出去数步，这一次他没有继续攻过来，站在原地的他，露出妩媚的笑容，眼中的黄金瞳燃烧着业火一样的光辉。
曲声也骤然变缓，台下木偶一样的人客人，竟然也鼓起了掌。
就好像刚刚只是一场华丽的歌舞伎表演，可这不是什么演出，他们也不是戏子，两个人进行的是真正的厮杀，杀意弥漫整个舞台，甚至可以锋利切开人的肌肤。
路明非手里不断发出嗡鸣的长刀，手臂连同长刀也在轻微的颤抖，这是第一次和风间琉璃正式对刀，他以前知道风间琉璃很强，但没想到那么强，不暴血的情况下，他只能被一直被压制着。
“路君，这里还远远不是你的极限，来啊！让我感受一下，那狮子一般的怒火。”风间琉璃喊道，黄金瞳深处的曼陀罗花朵似乎更胜了。
一声厚重鼓声响起，风间琉璃应声而动，身影瞬间消失在舞台上，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掠过，肉眼几乎无法捕抓。
迎面而来凄厉的风声，路明非一惊，举刀格挡在胸前。
下一秒，风间琉璃第一刀，如虚空的光落在他胸口，路明非直接往后狂退了十几步，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被什么疾行轿车撞了，后退的最后一不踩着舞台的边缘，退无可退了。
第二刀来了，风间琉璃的速度更快了，只是刹那间就消失在舞台上，只见刀尖在空气中留下银白色的轨迹，轨迹一直延伸到路明非面前。
银白轨迹贴着他的脖颈划过，在即将切开他脖颈刹那，路明非猛然起跳，整个人如鹰隼一样跃起。
他从半空俯瞰整个舞台，双手张开，蓝色的衣袍在风中摇摆，如同战旗。
路明非黄金瞳的光并不强盛，却纯粹的如同金色本质与起源一般，他的肌肤下隐约可见青色鳞甲的纹路，一直延伸到了面颌的地方。
他暴血了，而且是二度暴血，以至于他的身体已经出现龙化的特制，龙血在他体内激扬，那种感觉又回来了，将一切牢牢握在手里的感觉。
那种凌驾于世界的王权，是不可阻挡的命运。
路明非唇角不自觉泛起了一丝冷笑，双手握着长刀，从天而降，带着如山海一般的刀意，卷起了看不见的风暴。
刀刃挥过的地方，空气开始扭曲，甚至出现了崩裂的细纹。
地上的风间琉璃呆呆的仰望这上空，眼睛映照着从天而降的身影，那道身影是那么美，却也如皇帝一般威严。
刀光落下，所有的东西瞬间崩碎，巨大的舞台碎裂，如同一片片玻璃，坠入无边际的黑暗深渊。
路明非重新睁开眼睛，他回到了那间熟悉的房间。
桌子上烧水壶恰好响了起来，热水开了不停翻滚着，白色雾气氤氲，面前坐着一身西装的风间琉璃。
“路君，水开了。”风间琉璃提醒道，他的语气淡淡的，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除了那种原本就净白的脸，似乎更少一些血色。
路明非一愣，端起水壶开始泡茶，他没有遵循所谓日本茶道，只是将茶叶简单的过个水，往茶杯之中斟入茶水，在将茶杯推到风间琉璃面前，“刚刚那个就是风间君的言灵么？”
风间琉璃轻轻喝了一口茶水，“是啊，虽然还不是完整的言灵，可路君却能从梦貘里醒来，可见你的血统真的非常优秀，而且这种精神系言灵容易遭受反噬，路君打破言灵的瞬间，我也收了点反噬。”
他放下茶杯面带微笑，“所以这一场歌舞剧，是路君你赢了哦。”
“那我们现在可以谈谈合作的事情了吗？”路明非问。
“当然，我对于路君想做的事情，也很感兴趣。”风间琉璃说。
“你当然会感兴趣了……”路明非沉默，“因为，我想要做的是，杀了王将了以及你们口中的“神”。”
风间琉璃神情出现一丝波动，他诧异看着路明非，“路君刚到日本没多久，应该没和王将接触过，为什么会有这种疯狂的想法？作为本部的人，竟然知道“神”的存在，太不可思议了。”
“这个就不重要了。”路明非摆摆手，“重要的是，我知道你也想杀了王将不对吗？他想要复活神，然后完成最终进化，所以只要杀掉他，一切就都好解决了。”
沉默了一会，风间琉璃点点头，“是的，我做梦都想的是如何杀掉他……因为杀了他我就可以自由了，可是我尝试了很多次……”
“但是都没有成功对吗？”路明非打断了他话，“你好几次用刀切断了王将的脖颈，想要撕下那种白色面具，可却发现那张面具完全是长在脸上的，用力撕下带着血淋漓的血肉，然后等到第二天，王将就会带着新的面具出现在你的面前？”
一片沉寂，房间里死一样沉默，没有人说话，只剩下烧水壶的水声，就算是风间琉璃也露出难以掩饰的诧异。
他不理解，为什么路明非连着都清楚。
路明非没有理会风间琉璃的诧异，有些事情是解释不通的，也不能解释，他缓缓开口，“伱杀死的从来不是王将，只是一个影武者罢了，也就是替身，毕竟你作为混血种也明白，无论血统在如何强大，被杀就会死，这个是不变的，那王将被你杀了无数次，却能从地狱里回来，只有一个解释，你杀的不是真正的王将。”
风间琉璃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路君，你现在在我眼里，就和王将一样，让人完全看不透啊。”
“那不是挺好的嘛？王将在你眼里是一个怪物，那你要杀掉他，就需要同样在你眼里是怪物的我？”路明非平静地说，“只有魔鬼才能杀死魔鬼，只有怪物才能与怪物为敌。”
风间琉璃盯着路明非看，那双阴柔气眼里忽然闪烁着光，他露出无比高兴的神情，“你真的太棒了，路君！我非常赞同你说的话。”
“为了表现诚意，我已经说了那么多了。”路明非说，“风间君，对于合作这件事情，怎么看？”
“乐意至极。”风间琉璃问，“既然王将从不以真身出现，路君打算如何杀掉他呢？”
“当然是诱杀咯，把人引诱出来，在杀掉。”路明非说，“计划什么的，肯定是有的，但现在还不能全部摊牌，因为我还有几个盟友没有聚集呢，时机也还没到呢。”
“谁能成为路君的盟友？”风间琉璃好奇。
“你哥哥。”路明非说。
风间琉璃一愣，“为什么？”
“杀掉王将之后，神也要处理掉的，届时光凭猛鬼众是不够的，所以需要蛇岐八家的力量。”路明非说。
“我的意思是，路君既然选择和我合作，就有一半站在猛鬼众这边，现在又要和哥哥与蛇岐八家合作？你确定哥哥知道了，会愿意合作？”风间琉璃问。
“所以不告诉他就好了。”路明非摊摊手，“再说了，我也不想和猛鬼众合作，我只想和你合作。”
“路君想法很危险哦，你这样的话，只要我一不小心将我们之间和做透露给哥哥，那你也会成为蛇岐八家的敌人。”风间琉璃淡淡地说。
“可你不会那样做的，对吗？”路明非却很有自信的看着他。
“路君为何如此确定？”风间琉璃不解。
“因为目前在东京，我是你最好的合作对象，足够强大，知道也很多。”路明非说，“我很明确告诉你，如果你要是出卖了我，我也绝对不会站在猛鬼众这边。”
他顿了顿，看着风间琉璃咧咧嘴，“虽说我们的合作就是互相利用，可风间君，你舍得失去我这么好的一个战力，和唯一抹杀王将的机会吗？”
风间琉璃露出微笑，“当然舍不得。”
路明非笑着说，“那在盟友聚齐前，我们需要保持良好的联系和关系哦。”
“好的，我想到时候我们会合作愉快的。”风间琉璃说。
路明非想了想，忽然说，“我记得樱井小姐也是鬼对吧？”
风间琉璃不解的看着路明非，“猛鬼众里都是鬼，包括我。”
“我知道，那我可以见一下樱井小姐么？我有事想请她帮个忙。”路明非问，他其实更清楚风间琉璃不是鬼，他和源稚生一样都是皇，只不过是赫尔佐格的木梆子声影响罢了，不过这种事情，现在还没必要说。
风间琉璃一愣，看似思考了一会，点点头，“这倒是可以的。”
十几分钟之后，路明非依旧坐在房间里，面前的人从风间琉璃变成了樱井小暮，她恭恭敬敬跪坐着，看起来确实把路明非当成十分尊贵的客人。
路明非忽然发现，他在日本遇见了很多人都对自己都很客气。
樱对他很客气，同时带着一种疏远感的意味；风间琉璃说话时也很客气，可依旧隐藏不住那天生皇血所带的骄傲，实际上他是一个很自负骄傲的人，想当初他找卡塞尔王牌组合作想要猎杀王将，口上说的是相信凯撒几个人的实力，实际上他只相信自己能杀死王将。
“路先生，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么？”樱井小暮问。
路明非想了想，“我这样说可能会有点奇怪，就是我想要樱井小姐一份血样，不知道樱井小姐方便么？”
“可以。”樱井小暮点点头。
“你怎么不问一下，我需要你的血样做什么？”路明非有些诧异。
“您是大人的合作对象是贵客，小暮只需要知道这些就足够了。”樱井小暮从衣袖里摸出一把匕首，刀刃放在皓白的手腕上，似乎想要就这样来一刀。
“等等……”路明非赶紧制止了她，“我就是要个几十毫升血样，不用那么夸张。”
他在房间里翻找了一会，找到干净的抽血试管，对着樱井小暮伸出的左手，轻轻了刺入皮肤，暗红色的鲜血顺着针头进入试管，抽了几十毫升就结束了。
路明非一边将针管里的血液注入真空试管，樱井小暮依旧跪坐着，两个人陷入了奇怪的沉默。
“樱井小姐，有没有想过如同有一天变成了普通混血种，会怎么样？”路明非忽然问。
樱井小暮沉默了一会，摇摇头，“没有想过。”
她五岁就被家族定位危险血统，十四岁从家族叛逃，在猛鬼众长大，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飞蛾，只要见到一丁点火光就会扑上去，那怕被火焰灼烧殆尽也不会后退，因为光永远比黑暗更吸引人啊。
她能想到自己生命结束时候，那应该是扑向致命的天照时。
路明非把试管里的血样收好，然后抬头对着樱井小暮一笑，“如果我和风间君做的事情，一切都能顺利结束的话，或许你可以期待一下，自己能够变成普通混血种的日子哦！”
樱井小暮完全愣住了，不同于初见路明非时，脸上带着卑贱与自信复杂笑意的样子。
此刻在她面前的路明非，笑容灿烂的像是富士山初升的暖阳，这种光照在她这个黑暗里的蛾子身上，竟然不觉得炙热，而是带着淡淡暖意。
“哈伊！”她下意识地说。
醒神寺。
源稚生坐在石桌边，时间是清晨六点，可天色依旧阴沉沉的，雨点纷纷，不停地往下落，仿佛给东京这座城市蒙上白色的纱雾。
樱跪坐在源稚生身旁，撑着一把伞，“少主，半个小时之前，本家的七位家主已经到抵达了家族神社，现在就等您过去就可以进行大家长的就任仪式了。”
三天前，本家少主发现在有人源氏重工底层圈养死侍，而后少主和大家长在醒神寺会面，结束时，大家长橘政宗已被断了五指，并且当天宣布退任大家长的位置，下一任大家长有源家少主源稚生继任。
大家都能隐隐猜测出死侍养殖池或许和大家长橘政宗有关，可没人敢去议论此事。
再者源稚生虽然年轻，但好在这几年在执行局成绩还是非常优秀，让执行局一跃而成日本分部第一部门，执行局里大部分青壮派，都还是支持他的。
“我知道了。”源稚生继续眺望着东京的群楼，淡淡地说。
“少主，您之前让我调查的资料，已经查到一些东西。”樱拿出一个牛皮纸的档案袋，“您要现在看么？”
源稚生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接过了档案袋，从里面倒出一沓文件纸，甚至还有不少照片，他一张一张拿起来看，过了十几分钟之后，他把手里资料放下，
樱给的资料，大部分是关于邦达列夫以及黑天鹅港的，根据资料显示，他们确实做了不少罄竹难书的事情。
可这些源稚生早就知道了，他更关心的是，橘政宗和王将的故事，在这两个身份是，存在太多相似之处，在日本出现时间都来自二十年前，拥有一样的资料和技术等等……
这些资料只能是佐证，毕竟按照橘政宗的说法，他只是邦达列夫，而王将才是赫尔佐格，他们都是来自黑天鹅的幽灵，这个逻辑也成立。
但路明非说的，王将等于橘政宗，他们就是赫尔佐格本人，这个也很能说得通，再者路明非遇袭的时候，黑掉辉夜姬监控，有这个权限的之前只有橘政宗……
还有资料上记载的猛鬼众和家族之间竟然有千丝万缕，包括之前宫本家两个人能跑出去，家族的人似乎也参与了，或者这些人就是路明非口中，潜伏在本家之中的鬼？
源稚生有点头疼，他现在已经看不太清形式了，路明非的话如果是真的，那家族确实问题挺大，但现在只要橘政宗没有亲口承认，这些只能用来猜测的资料还不能证明他的身份。
那橘政宗就仍然是蛇岐八家的“功臣”，源稚生忽然不清楚自己到底希不希望找出橘政宗是王将的证据了……
源稚生翻到了最后一份档案资料，那是关于路明非的，这一次比辉夜姬给他的还要详尽，其中甚至包括路明非从小到大人生经历。
最能吸引他的还是入学前的路明非，确确实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衰仔。
他拿起一张照片，照片背景是一座滨海小城的夜晚，在老旧的居民楼顶摆满了空调外机，一个穿着海蓝色校服男孩坐在天台边缘，他隔着栅栏眺望整个城市，晚风吹动他细碎的额发，黑色瞳孔带着一层蒙蒙的雾气。
那种眼神，就好像一只被囚禁在笼子里的鸟，或者是铁网内的海龟么？
源稚生放下了照片，叹了口气，“樱，你将来有没有想做的事情？”
樱思考了一会，摇摇头。
“现在可以想了一下了，家族的情况比我想的要复杂太多了，我也不能保证自己将来会怎么样，如果有那一天我忽然不在了，你就去我办公室的柜子里，打开里面有几张卡秘密都在背面，这是我这几年赚的钱，这些钱你来负责管理，然后定期给乌鸦和夜叉那两二货一些，让他们好好混日子。”源稚生眼神出现了一丝迷离。
在这之前，他一直坚信橘政宗加上他，迟早会将本家的事情解决，然后他就可以独自跑去法国卖防晒油了。
“我会一直跟在少主身后。”樱坚定说。
“前面的路可能是天堂，也可能是地狱，你确定么？”源稚生问。
“是的，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我都会在少主身边。”樱语气坚定。
源稚生内心忽然一动，就好像心里某一块地方忽然被拨动了，他笑了笑，天堂地狱，都一起走么？这句话听起来可真像热血动漫里的台词啊！
“那就一起走吧。”他起身，樱帮忙披上黑色风衣。
两个人一前一后，一起走出了醒神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