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深沉，细雨淅淅沥沥地冲刷街道后，一轮皓月升上天空，爬上墙头的蔷薇在月光的照耀下花影婆娑。
黑夜开始变得璀璨。
七夕的灯火秀燃亮了京城的半边天，小孩儿坐在门口摇着蒲扇抬个头就能看见。
预定的礼盒都已经被取走了，还剩下一些散装的摆在摊口贩卖。
有食客一走一过，闻见甜蜜的香气，登时就迈不动步子了，顺着味就过来询价。
豆芽起身作揖，笑盈盈的介绍道：“织女果子是澄沙馅的，也是鄙店的招牌，牛郎果子是白糖馅的，寓意是甜在心里，还有喜鹊果子，芝麻馅，月老果子，没有馅。客人想要哪一种？”
问价的是一对小娘子，蝶衣粉钗，团扇遮面，歪头看着银盘上的形状各异的果子倏忽笑出了声儿来。
“怎么单单牛郎要叫做甜在心里呢？”
“还有月老这款怎么就不包馅了？”
面对客人的刁钻的问题，豆芽露出了一颗小虎牙，一一解释道：“我家老板娘说了，一年一相守，牛郎见织女，自然是开开心心，甜在心里。”
“怎么织女就不欢欣吗？”小娘子们顶喜欢和人打趣，平日里家中管束的严，没得七夕和上元敢出门放肆。
“织女也欢欣啊，只是没有牛郎开心罢了。”豆芽掰扯道：“俗话说天上一天，地下十年，对织女来说，一天能见到牛郎十次呢，但牛郎就不一样了，十年里独身一人又要带娃又要耕种，一年只能见小娘子一次，这开心的程度便不一样了。”
两位小娘子一听，互看一眼便哈哈笑了起来，那笑容便是团扇也遮不住了。
豆芽抿着嘴。
这就觉得好笑了？
她还没说阿泠其他妙语呢。
诸如织女不用带娃，一个人在天上逍遥自在，没事饮酒织霞，无聊了就去找月宫仙子和七仙女等姐妹淘们开宴会，疲惫了还能去王母娘娘那撒个娇，简直就是万年妈宝女。
其他金仙手里捧着的是天庭铁饭碗，她？铁饭碗本碗！谁敢惹？
牛郎还以为偷仙女的衣服就能捡便宜，哼哼，有他几十年罪遭的。
豆芽轻咳，隐去了贵女不宜的词儿。
其中一位娘子笑道：“那我知道了，月老果子便是因为月老的红线公平公正，不存私心，所以便是实心的了！”
“小娘子真聪明！”
豆芽秀眉微微上挑，灵光一现，夹了两颗实心果子递给两人，嘴甜道：“送给两位小娘子一人一颗月老果，祝二位娘子早日觅得良缘。”
“一颗便好，我们分着吃。”小娘子猛地说完才忽然觉着哪里不对，连忙“呸呸”两声接过了豆芽的好意。
光吃不买也有点不好意思，于是二人又一人捧着一兜果子往市集上去了。
豆芽回头冲陆西泠嘻嘻一笑，看见陆西泠赞许的大拇指，心里比吃了一百颗月老果都甜。
其实月老果哪里有那些说法呢。
不过是因为有些客人不喜馅料又不喜粘牙的甜蜜，这才做出这款寻常不过的乞巧果子罢了。
陆西泠走过来，清点了下剩余的礼盒。
虽然是一次性消耗品，但它毕竟不是吃食，放到明年再用也没关系。
加之三款礼盒的字样——“连理枝”，“庆人间”，“慧心巧”，便是过年送礼也能用的上。
豆芽依着吩咐，将剩余的礼盒都搬回仓库去了，回来见人还在门口杵着，便搭话道：“看这架势，拜七姐的没有看牛郎织女的多，可见在小娘子们的心里对牛郎织女违背天命的爱情是十分向往的。”
陆西泠头都没抬：“牛郎织女是挺美好的，可若是在大街上随便拽个人过来让他们当牛郎或者织女，你看他们愿不愿意。”
七夕景迢迢，相逢只一宵。
有情人期盼的可都是朝朝暮暮。
“嗯！甚是有理！”豆芽回头望了眼厨房。
“再者到底有没有这两个人也是毫无根据，不过咱还是得感谢牛郎织女的商业噱头，让咱家又小赚了一笔。”
陆西泠拎起今夜的钱袋子，里头丁零当啷的地响。
水袖一挥，陆西泠道：“关店吧，街上人都去月老庙了，这几个果子留着咱们自己吃。”
“今夜宵禁的晚，阿泠不再等等吗？兴许他们逛累了自会回来寻吃食的。”
陆西泠拎着行木，摸了摸鼻尖。
豆芽这才反应了过来。
对呀。
今夜她家阿泠有约！
小孩儿比约会本人还着急，抢过行木就抵住了窗扇，从抽屉里掏出锁头就喊梁辰。
梁辰刚擦干净灶台，围裙还没来得及摘下来呢，就被推了出去。
陆西泠在当间拦着：“不着急，还没到时辰呢。”
约会这种事迟到固然不可取，但作为一名女娘，一名矜持的女娘，去太早了只恐会掉了面子。
两人约的是戌正，又约在百姓今夜鲜少会去的百泉园，如此那她戌时再出门就来得及。
豆芽拉过人上下打量了一圈。
陆西泠问道：“怎么了？我脸上蹭上烟灰了吗？妆花了？”
豆芽摇头，花是没有花的，阿泠出水芙蓉，便是花了也好看，只是太淡了些。
小孩儿不正经打工的那段日子也没闲着过，研究了不少的变美小技巧。
就拿陆西泠的眉毛来说吧，眼下虽流行的是倒晕眉和涵烟眉，但豆芽觉得那样的妆容除了能证明哪怕眉毛够丑，但也不妨碍我是个美女之外，毫无可取之处。
她的阿泠不用证明也是个一等一的美女无疑！所以呀，这波风潮咱不凑，最适合阿泠的还得是远山眉。
与此同理的还有额黄妆和鸦黄妆。
这话陆西泠听了简直不能再赞同。
好话尽收，另外豆芽说的不无道理，这不就跟“光头美女”异曲同工？
豆芽拿来黛粉，又给陆西泠挑了件坦领褙子衫，左看右瞧，又从妆奁里取了块胭脂。
“这是我新学的斜红妆，画在脸颊上，再打上金粉，现在还看不出什么，走到灯火明艳的地方可很是好看呢。”
等自己像个芭比娃娃似的被打扮好了，美妆师豆芽也满意了。
再照一眼镜子，陆西泠惊奇地眨了眨眼。
果然是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