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蒋东露真正回城的第……三十九天，距离过年还有半个月。
她每天除了吃饭、上班、下班，最重要的就是要来问问今天有没有她的信。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蒋东露每次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方岚这人怎么这样，自己都寄出去五封信了，她怎么还一封都没回过来。
难道真的是人走茶凉？那她是不是也凉得太快了，这会儿都透心凉了。
“哟，蒋知青，又来等信啊？这是谁这么大魅力？让咱们部队人人追捧的蒋知青眼巴巴的等着，哪个年轻小伙子？说出来我帮你参考参考，省得你年轻被不怀好意的人骗了。”
“没看出来，你咋那么好帮人呢？天天蒋知青蒋知青的阴阳怪气个啥？咋的在你眼里下乡当了一年多年知青丢人了呗。”
对方捂嘴发出发出令人不适的笑声“我可没这么说，蒋知青想来是在乡下有什么割舍不下的东西，或者是人也说不定，要我说，你一个师长千金，要啥得不到？可别太上赶着了。”
蒋东露没收到信，心里正嘀咕，还有点委屈，这人还上赶着撩拨她。
“你对上赶着倒是挺有经验的，还手把手的教你亲妹妹，可我看学得不如你，怎么？你妹工作没着落还在你家帮你带孩子干家务呢？你给没给人工钱？不会仗着亲姐妹的关系奴役人家吧？哎哟，这可是资本家做派，没看出来，你挺会享受啊，我家连勤务兵都没要，你还想着法找保姆伺候你呢？”
“你少胡说，我妹子看我一人带三个孩子忙不过来，特意来帮我忙的，再说了，她没工作，她那工作不是被你抢走了吗？也怪她姐夫没本事，怎么抢得过师长千金？”
蒋东露讽刺的眼神从头到脚扫视了她一遍“说你上赶着你还不承认，赵叔叔虽然才四十多，但和我爸是一辈的，三个孩子都是刘婶子生的，你巴巴的要当人后娘，现在咋不去人跟前好好表现了？赵叔叔大儿子虽然才7岁，但你放心，人知道谁才是她亲娘，他就是忘了，咱们这左邻右舍也会提醒她的。”
“赵叔叔都不会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我抢你妹的工作，你先让你妹能捋直了舌头说话吧，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政委他们办公室知道在哪不？去吧，去告我吧，我等着你给我找麻烦。“
女人喘气如牛，恨不得立刻手撕了蒋东露。
“你得意什么？谁知道你在乡下这一年多都发生了什么，我可是知道，有些地方知青就和那啥差不多，我就不信你蒋东露真的一点事没有。”
“那啥是啥呀？你有本事说出来，遮遮掩掩干什么？行了，我不和你掰扯，你回去告诉赵叔叔，说我爸让他晚上来一趟我家，你要是敢不说，明天我让我爸当着赵叔叔团里所有人的面问他刘婶子去了还不到半年，就娶了个小十八岁的媳妇是什么感觉。”
“你，你敢。”
“我敢不敢你试试不就知道了？说起来你原先也是刘婶子找的保姆，听说你老家父母穷得要卖了你给儿子娶媳妇是吧？人刘婶子可怜你给了你一条活路，你真是懂报恩呢。”
“啧啧，看来真是不能随便发善心，现在你妹又在你家做保姆，呵，也不知道赵叔叔对保姆是不是有啥特殊爱好，你妹也没比你差哪，还年轻个几岁呢。”
说完她忍不住先放肆笑了起来。
离她不远的两名站岗哨兵面上很正经，很冷酷，但耳朵听得很满足。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不分男女，尤其是上司的八卦，还带点颜色的。
蒋东露扬长而去时那人还站在那兀自生气。
回到家里，蒋母和大儿媳妇正在厨房做饭。
蒋父坐在客厅里看时报，大哥在收拾有点乱的桌子。
“回来了？你这是又去找信件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蒋东露愤愤不平，就算路上再慢，这都一个多月了，也该回信了吧。
“知道还问，哼，她不给我回信我也不给她写了。”
心里不解气，抓着沙发上的垫子撕吧了两下。
“爸，我让赵叔叔晚上过来找你，你给他说说，他那新娶的小媳妇整天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我不和她计较她还蹬鼻子上脸，刚才堵着我一顿说，还暗示我当知青这一年多有啥见不得人的事。”
蒋父收起报纸“清者自清，浊者……”
“停，爸，你能不能换个新鲜的说词？是你说得这么回事吗？我什么都没干呢，凭什么让她这么说我，给她脸了是不是？不就是我这工作碍她眼了吗？就算没有我她以为能轮到她妹子？整天我，我，我，没，没，没有，不，不是，装可怜倒是挺利索，姐妹俩没一个好东西。”
蒋父皱眉“露露，你现在怎么说话戾气这么重？人家说话结巴已经很不好受了，你怎么还专门挑人家短处嘲笑她？这也就是在家里了，在外边别人要说你没教养的。”
蒋父年纪不小了，从军近四十年，看上去不像军人，倒像是个儒雅的学者。
蒋东露再也想不到，自己父亲居然帮着外人说话，而且这个外人还不是啥好人。
前前后后这一出出的，本来心里就难受，她自认为自己已经很委屈了。
于是蒋父就见自己小女儿眼眶里满是泪水，也不发出声音，就这么一颗一颗的掉落。
蒋父头皮一阵发麻，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蒋母端着做好的菜出来，看见客厅气氛不太对劲“这是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
蒋东露背对着蒋母坐在沙发上，蒋父不知道怎么回答，蒋家大儿子用嘴型无声的说了“露露”两个字。
蒋母连忙走过去一看，这下可把她给心疼坏了。
“怎么了？露露，哭得这么伤心，告诉妈妈，谁欺负你了？”
蒋母抱着蒋东露着急的哄着，蒋东露这才哭出声音。
也不是那种嚎啕大哭，就是细碎的呜咽，伴着憋屈，特别伤心，眼泪跟发大水来了一样。
蒋母一开始还以为是女儿和丈夫闹了点小别扭，这会儿见女儿哭得这么伤心，那肯定不止了，里头肯定有其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