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子曦的侍女说她在阳台上已经等了一整晚，现在都已经睡着了，那么这位父亲当然是知道女儿有一些事情是需要自己的回答了。既然女儿有一些疑惑无法做出决定，但又傲着性子不愿意主动联系自己，那也只有亲自去看看了。
看看是有什么事情，能让这个小丫头能在阳台上坐上一夜，都要等着自己回来吧。
“爸爸，您......四年之前，您有没有给我订过婚约？”
沉默了良久之后，苏子曦轻轻问出这样的话。夜空的那一轮斜月也从云层之后露出了它的脸庞，在月光洒满的银色庄园里，苏子曦抬着眼睛，望向对面的男人，不再说话了。
这样的问题从苏子曦的嘴里问出来，确确实实的是让这位父亲感到了一些惊讶。不过很快，他就开始回忆，回忆收养了苏子曦之后，自己到底有没有为她的婚事做准备。
可是堂堂霓夏帝国国务卿，一天要做的事情可太多了，哪里会想得起来四年前的，而且还是关于养女的事情？
所以面对苏子曦的这个问题，这位父亲没有正面回答。相反的，他也是用沉默的方式回应了苏子曦。
虽然父亲给出的答案是沉默，但在苏子曦的世界里，沉默就约等于默认，以及不愿意提及的事实。而且因为现在的身份也确确实实是这位男人所赐予的，所以苏子曦也就理所应当的认为自己的婚事，确确实实是父亲亲自协商过的。
“您...不是和林家的关系不太好吗......为什么还要把女儿的婚约协商在林家呢？”
苏子曦再一次提问。这位父亲听到苏子曦问，一时间，思绪立刻回到了四年前的那一场政要宴会上。
那个时候，苏子曦才刚刚“偷”了苏晓涵的八音盒，正遭受着来自整个庄园的恶意，而那个时候，因为林家那个小童星似乎是唯一一个能让苏子曦在外面变得安静的人。
也许是出于对养女的不满，也许是单纯的想用养女这个身份来恶心恶心自己的对头，便在两家人的谈笑之间，几乎是荒谬的定下了这场婚事。
苏国务卿想起来，也回忆起了当初定下这件事情的心情。随之他抬起眼，看了一眼面色冷淡的苏子曦。虽然月光抛下的银纱遮住了苏子曦的脸，但是他还是很正常的认为，这是苏子曦有些生气的预兆。
相比之下，苏子曦却是慢慢的露出一个微笑。
凉爽的晚风，轻轻吹开门扉两侧的白纱窗帘。随着微风拂动的，除了那月光与嘴角之外，还有那不知何时同样打开窗户的衣角。
苏毅辰坐在窗沿上，聆听着邻房阳台传来的声音。在他的臂弯里，那一条雪绒的毯子也拖在窗沿，任凭风吹，也不见丝毫摇摆姿态。
“咳......子曦见过那个男生了吗？”
“见过了，虽然他对我很好。但是......女儿对他完全没印象。”
听着苏子曦的简言，这位父亲的嘴角似乎也是扬起了一点弧度，笑眯眯地看着苏子曦。可是......
苏子曦停顿了一下之后，转过头看了看那树影斑驳的光影，然后叹了一口气。
“油嘴滑舌，交际混乱，很招人烦，所以从个人方面来看，我不太喜欢他。不过，那个男生很单纯，单纯到有些傻的地步了。”
“不仅主动充当我的免费劳动力。”
“而且还用一种奇怪到令人生厌的方式请我吃东西。”
“强硬着给我塞钱。”
“最后貌似还骗了我的感情。”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虽然感觉还是那样的无聊，但感觉也不是那么糟。说起来，他应该算是女儿认识的第一个同龄朋友。”
这一刻，苏子曦笑了。轮到这位父亲和临窗那位男人的脸，阴了下来。
“不过，结婚这个事情对女儿来说，也确实太早了吧？虽然女儿迟早会嫁人，也迟早会因为您们的安排嫁给我可能不太熟悉的人，但是现在......我才十六岁，这个年纪即使是谈恋爱或许也太早了吧？”
“女儿知道，在政治体系的家族里奢望婚姻自由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父亲你的身份在那里，只要时间到了，恐怕届时愿意娶我的人有很多。”
“但是，大哥二哥现在也都没有结婚，所以我也不喜欢身上始终着着‘未婚妻’这个身份。无论对象是谁，我都不希望有人从现在就觊觎我，以及觊觎整个苏家。”
说到这里，苏子曦直接将话题从自己私人的婚姻问题直接提高到家族体系的问题。这么久了，苏子曦当然很清楚面前这个男人是一位把家族发展放在家人前面的事业脑。所以把话题直接引到这层面上，兴许能让父亲想想办法去拒掉这场婚约。
因为性格问题，她说话的声音很小，表情也是那种一脸平淡的模样，唯有一双眼睛在黑夜里咬着月光。据说这门功夫还是秦言教给她的，在以后可能会发生的“很多事情”里都应该用得着。而苏子曦也认可秦言这个老师，他教啥，苏子曦就学啥，而且或许也是性格原因，这类扮无辜的东西她也学得很快。
甚至可以说是一学就会。
国务卿听着苏子曦说完这些话之后，又抬着眼看了看苏子曦的脸。按道理来说，花一般年纪的少女听到自己有婚约在身了，十有八九都会大吵一架，闹闹脾气之类的。毕竟人生那么长，随随便便就约定了一个丈夫，这确实不太像是人做的事。
可是现在看起来，苏子曦显然并不在那种大小姐的分类里面。
她虽然可以看做是不太在乎，但是进入苏家这几年来她所经历的事情也足以让这个女孩变得懂事。而尽管他已经在整个国家体系面前高调承认了苏子曦的唯一身份，但是在苏子曦的视角看来，身份的承认可能完全不是因为亲情。
不敢违抗自己的命令，转而用利益的层面来劝说自己。虽然这确实有效，但是仔细一想，似乎太过懂事了也并不是什么好事呢。
在本应该天真烂漫的年纪里就开始涉及到大人的生活了，这也就意味着伺候的一辈子，都是在匆忙和辛酸中度过。
满屋子的珠宝，在这盏昏黄暮灯之下，竟然也呈不出一丝光彩。如同那位已经死去的“苏子曦”一样，只能都留在这里，残存着她以前存在过的痕迹。
没办法，现在苏子曦已经是唯一的女儿了。这位当父亲的也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嫁出去了。而且还不是和林家的大少爷结婚，就算从利益角度来说，演戏那小子也完全不够资格。
这位父亲沉默半晌之后，缓缓伸出手，抚摸着苏子曦的脑袋。苏子曦看着那张依然不曾露出笑容的脸，也是渐渐的提起来嘴角，任由父亲的手肆意给予苏子曦最美妙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