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楼，荒废的楼层很多。
互助会在四楼，是曾经的疗养机构，现在同样低价租了出去。
林漆和静姐走进楼内，乘坐了唯一还能运行的那座电梯，遇到了静姐的几个互助会同伴。
几人都客气寒暄，林漆也客气地打了招呼。
一切看似都很正常。
但这显然只是表象。
在上楼的时候，林漆已经注意到，这栋楼的预警灯早已被破坏。
红色的灯罩破碎，里面有一滩腐肉烂泥。
那应该是预警妖的尸体。
这个世界很扭曲，人类与妖物不死不休，但又离不开妖界的资源。
拾荒者和猎妖人，都喜欢冒着生命危险去妖界淘金，搜刮妖界的各种可用资源，而预警妖就是其中的一种资源。
所谓预警妖，其实也是植物妖的一种，与苔蓝石有很多相似之处。
比如，它们都没有意识，却都有生命与感知，如同人类世界的太岁肉灵芝。
如果周围的妖气浓郁到一定程度，预警妖就会改变自身颜色，让自己变得红彤彤的，并发出刺耳的鸣叫。
这种鸣叫的穿透力很强，就像是婴儿的啼哭一样。
其实，听上去挺恐怖的。
但也确实很有用。
要是在平时，在那些繁华地段的大厦里，预警灯都有专人维护，就算损毁了也会及时更换。
但在这种老旧的待拆楼里，很多设施都是年久失修。
根本没有人在意预警灯，也不会有人出钱购买新的换上。
这也给了妖可乘之机。
林漆简单看了看，视线没有在预警灯上过多停留，不动声色地跟着静姐走了过去。
此时，在四楼的大厅里，已经坐了很多人。
椅子被摆成了圆形，陆陆续续地坐了一圈人，这与西方的某些互助小组很相似。
让林漆意外的是，他刚刚坐下，就有人认出了他！
“是你？你怎么也来了？”
一名男子热情地站了起来，紧紧地握住了林漆的手，这让林漆很疑惑。
他对这人没什么印象。
“你忘了？时代大厦！”男子很激动，“在十三楼，我还跟你进了蜘蛛巢穴！”
男子穿着西装，年龄四十左右，应该是个上班族。
在他的椅子上，还放着一个黑色挎包，看样子是下班就赶了过来。
但林漆确实不记得他。
在时代大厦的十三楼，活下来了二十多个幸存者，可以说是一个奇迹了，而这个奇迹就是林漆带来的。
因此，活下来的人，都很感激他。
为了让自己显得正常一些，林漆也装作无事地跟男子聊了起来。
当然，主要是男子在说。
看到了林漆，男子觉得很亲切，有说不完的话。
“别看我穿的人模人样的，其实都是装装样子，时代大厦没了，我的工作也丢了，这段日子精神状态很不好，所以也找不到新工作。”
林漆看向他的挎包：“那你这是……”
男子叹了口气，无奈道：“老婆不理解，孩子还小，家里每天都要用钱，我每天穿成这样出去，也能让家里安心，就当是出去上班了。”
从男子的话语中，林漆听到了成年人的辛酸。
人生已经如此艰难了，还要每天面带笑容的假装去上班，可能互助会是他最后的精神寄托了。
可惜，他心中的寄托，却想吃了他。
林漆想了想，忽然问到：“时代大厦的其他人呢？”
互助会这个组织，目的是帮助那些有心理创伤的人，并且是以那些见过妖的人为主。
从时代大厦逃出来的幸存者，就是这个组织帮助的首要对象！
中年男子自嘲道：“不是每个人都需要帮助，可能我们的心理比较脆弱吧，之前还有几个一起来的，但他们都治好了，昨天还走了一个。”
治好了？
走了？
林漆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真没想到，你也会来这里，你这么厉害……啊，快开始了，我先过去！”
男子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匆匆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林漆也挨着静姐坐了下来。
见时间已到，互助会正式开始，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心理医生在主持，然后每个人讲述自己的心路历程。
心里的创伤，经常做的噩梦，还有生活上的困境……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林漆紧绷着心弦，仔细观察着周围，但卓提婆始终都没有出现。
终于，在互助会进行到尾声时，心理医生忽然看向了他，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要求。
“林漆，你也说说吧，你和你的蜘蛛妖的故事，还有你来这里的目的。”
心理医生说到最后，声音变得没有任何感情，就仿佛是某种生物，在刻意模仿人类的语言。
林漆意识到不妙，沉声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说，你来这里……”心理医生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是想找到我们的主人吗？”
话音落下，周围的人全都转过头，整齐地咧开嘴角，露出与心理医生相同的笑容！
林漆心下一惊，下意识就要召唤出墨古手环。
那是他唯一的防御灵器。
但他惊讶发现，自己的手腕上空空如也，他什么都没召唤出来！
“林漆……”
静姐僵硬地转过头：“你是牌师吗？”
此前的中年男子，也机械地问道：“那些蜘蛛妖，为什么会听从你的指挥？你是牌师吗？”
“为什么你可以进蜘蛛巢穴？为什么？”
我暴露了？！
林漆没想到，卓提婆这么快就会发现自己，而他连卓提婆的影子都没看到！
在大厅之中，每个人都问着相同的话，不断冲击着他的意识。
他想要堵住耳朵，但却堵不住周围的声音，仿佛是直接传进了他的脑海。
他根本阻止不了！
就在他即将坚持不住时，胸口突然一热，随即猛地惊醒了过来。
林漆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依旧坐在椅子上，他怀里的天妖榜还有些余温，是天书叫醒了他。
他也依旧还在四楼的大厅里。
只是，静姐没有坐在他的身旁，中年男子也没有坐在前方，女心理医生和其余人也都消失不见。
在他的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一圈的椅子上，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