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十二月以后，时间就像被什么东西偷走了似的，咻地一下，春节就近在眼前了。
这是徐雨溪第一次不在老家和父母一起过春节。
刚开始的时候，偶尔想起这事，会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有一股无法排解的伤感。
后来又觉得，这既然是她自己选定的路，就不应该有这么多的杂念，否则对苏云谷不公平。
毕竟当初决定结婚的时候，他已经将情况摆在了明面上，说得清清楚楚。只要两个人能把日子和和美美过起来，在哪里不都是一样过。
她这副懂事的模样，让江秀花大为夸赞。
“你这么想就对了。首先心态要放好，日子才会过得好，这样父母才能安下心来。
哪怕没有其他家人在身边，可这家属区也是个大家庭。马上就要过年了，不也同样热热闹闹的？”
徐雨溪深深地吸了一口四处弥漫的肉香，深表赞同，“最近几天都很有气氛，今天更甚。”
“当然有气氛了，接连三四天服务社里都有猪肉卖呢。”
胡兰兰一脸的回味，“小溪，你前天做的红烧肉好香啊，我都多吃了一碗饭。”
前天她们几家各自都抢到了一小块五花肉。
大家合计之后，决定干脆先提前享受一下，全部都交给了厨艺最好的徐雨溪来做红烧肉。过年嘛，就是要吃得开心。
当然了，之所以敢这么大手笔，纯粹是因为按照惯例，再晚些还会有岛民挑肉到驻地旁边来卖。
统一的收购价实在是太低了，毛猪每斤只能卖三角来钱。要是收购站的验膘结果不合格，价格还会往下降。
私卖倒是能卖上个好价钱，可这属于投机倒把，在市场上是坚决打击的。
不过，为了多挣点收入，总有人会铤而走险。
有些是私人偷偷做，有些则是大队牵头。尤其是那些从年头忙活到年尾，账上都没几个钱的地方。
当然了，大队牵头的往往事前工作会做得更到位些。
该给收购站的照样给，只是会悄悄隐下一两头猪，再私底下找人来杀猪。
这其实也算是半公开的事情。
为了解决军属们买不到肉的问题，同时也是给岛民们赚点钱和票的机会，团里的领导对此选择了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动静别闹得太大就好。
“你想吃，小军也想吃。如果今天买到的肉够多，就干脆再吃一顿呗。”
江秀花看了眼齐齐咽口水的母子二人，笑着做了安排。
“那不行，这次的肉要留着过年吃。这几天温度比较低，肉能放放。小军，咱们先忍一忍，等再过两天，部队饭堂和家里轮流吃大餐哈。”
春节正日那两三天，部队饭堂的伙食肯定会升几个台阶。
炊事连养了这么久的家禽家畜，除了每隔一两个月给大家加点油水，就等着在这时候放大招了。
“对，等大餐。可是怎么还没到，肉是不是已经被卖光，人都回去了？”
钟军皱着小脸，非常担心能不能买上肉的问题。
“放心，不会卖光的。马上就到，前面拐个弯就是了。不信的话，我带你去看看。”
经验丰富的桑阳不能接受自己的话被怀疑，拖着他就想往前冲，结果被宋稼揪住了衣领。
“别乱跑。路上坑坑洼洼不好走，万一摔了怎么办？今天有两三个大队过来卖肉，够分的。”
说是邻近的大队，其实距离普遍都不算近，多数都在步行一两个小时的路程。
他们都会提前商量好，尽量放在一两内天杀猪，结伴合力运过来。并且在前一天晚上，还会派人到这边送个口信，提前告知下数量。
价格肯定会比市面上的贵一些，不过大家都不会过多去计较，能买到就已经算运气很好了。
再说了，人家也不容易。半夜就要起来杀猪，背着抬着走上老远的路，天还没亮就等在这里。
卖肉的地方在家属区后面的另一边山脚下，位置相当隐蔽。经过七拐八拐的几重路以后，才到了地方。
不管是卖肉的岛民，还是买肉的家属，脸上全部挂着笑，却又都很安静，没什么人大声说话。
卖肉的是好几家，队伍自然也分了好几条。猪的数量有限，每人最大的购买量是五斤。
徐雨溪两眼发亮，家里的猪油在上个星期已经彻底告罄。
前几天买到的猪肉少，没能炼出多少油，如今终于能续上了。
提刀割肉的师傅非常老练，听清楚了斤数以后，利落地一刀下去，割出来的猪肉肥瘦相搭，还连带着骨头，斤两也错差不大。
顾客不能指定只要肥肉，不要瘦肉和骨头，是行规。
人人都希望买到膘厚油多的肥肉，可以拿回家多炼些猪油。对于瘦肉、排骨这些油水少的，普遍不太感兴趣。
问题是一头猪的肥膘就那么多，自然要匀开来搭着卖。
提着肉准备走人的时候，徐雨溪扫了眼旁边的箩筐，发现了一个不小的惊喜，“下水不算在五斤里面吧？给我加一只猪脚，再来一副猪大肠。”
猪肚、猪肝、猪肠、猪心、猪肺和猪头、猪蹄、猪尾巴等，都属于猪下水。
它们的价格比猪肉要便宜不少。但是要么味道重难处理，要么没有多少肉，向来不是什么抢手货。
徐雨溪之前在服装厂上班的时候，就听老职工讲过几年前由猪蹄惹出的一桩祸事。
据说当时业务量很大，上夜班的人多，值班的饭堂厨师偷懒，直接找关系从外面买来熟猪蹄，顶替了夜餐菜。
那顿饭一个熟猪蹄卖一角钱，跟猪肉比起来绝对算是非常便宜，但夜班的工人仍然嫌贵，连夜告到了厂领导那里，最后逼得厨师当场做了检查和道歉。
正是由于猪下水不好卖，因而岛民们杀了猪之后，多半都会留下来自己吃。没想到，今天居然会遇见一家带过来的。
她还没上岛的时候，就想着要自己以后也要找机会试着做做带子炖猪蹄。如今既然有机会碰上了，肯定不能错过。
带子虽然没晒成，不过新鲜带子，也就是日月贝有在赶海时碰见，服务社里也会不时有在卖。就算真没买到，也能换成其他鲜贝，味道应该不会太差。
至于猪大肠，厚卤是满口爆汁，肥而不腻；爆炒是爽口弹牙，脆嫩鲜香。
不管哪种，她都爱吃。家里香料有现成的，可是能卤的东西不多，这次就先做炒的吧。
最大的问题，就是清理起来比较麻烦。回家第一件事，必须是把它丢进灶膛里多滚几遍，然后再带去海边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