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城。
张磊迷迷糊糊醒来看到的就是全副武装的程昱。
知道这次的流感还没有真正的解药，程昱在医院全程身穿防护服，口罩手套都戴着，除了一双眼睛浑身上下看不到任何。
还有人在安城等着他平安归来，他不能让自己出事。
“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程昱问道。
他坐在病床的中央，左边是张磊右边是秦茹，一个人照顾着两个人。
医院里的医生护士这两天忙得团团转，很多东西都需要他亲力亲为。
张磊想开口说话，觉得嗓子有点干，转头看了一眼水壶的方向。
程昱立马明白，起身给他倒水，喂张磊喝下过后，张磊的脸上总算是看到了一点生机。
“没想到这个病毒会让人这么难受。”张磊感觉自己就像丢了半条命，也不知道秦茹是如何坚持这么久的。
他看向秦茹的方向，秦茹依旧闭着眼，脸上毫无血色。
程昱看出他的担心，“放心吧，一个小时前她醒过，刚才又输了一瓶液，想必是药效发挥了作用，她又睡过去了。”
张磊听闻放心不少，人只要活着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医院用的什么药？我感觉我嗓子好像的确好了许多。”
张磊原本嗓子就像吞了刀片一般，一开口说话就跟刀割了一样疼，就算不说话咽口水的滋味也不好受，他总算真切的感受到这个病毒的可怕之处。
“现在没有药可以治这个流感，用的都是以往治流感的药，这个病毒有太多的不确定性，有效果总归是好的。”
如今能用上药都是一种奢侈，谁还会管用的是什么药，但凡能缓解相关症状的药能用全都用了，妥妥的死马当活马医。
人类在面对未知的情况下就是这么渺小，一切只能听天由命，博对了有一线生机，博错了也只能认命。
“是啊，我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活着，活着才会有希望。”
张磊看了一眼秦茹的方向，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真要是到了生死存亡间他也愿意和秦茹一起共进退。
“喜欢她？”程昱直言。
“嗯。”
张磊没藏着掖着，他一向把程昱当成自己的亲哥哥，并没打算隐瞒。
“当你执意要留在医院的时候我就猜到了，若不是你极为在乎的人，你又怎会做出如此选择。”
有的感情是可以超越生死的，比如爱情。
程昱知道若是同样的事情落在自己身上，他也会和张磊做出一样的选择。
见程昱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张磊笑着吐露自己的心意。
“小的时候我就喜欢跟在秦茹姐身后，可她能注意到的永远就只有我哥，永远都看不到我在她身后。
那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我年纪太小了，也许等我长大了秦茹姐就能看到我的好，注意到我的存在。
于是小学，初中，高中，我不断的追随她的脚步，和她念同样的学校，走她曾经走过的路。
她是我前进的动力，亦是指路的明灯。
因为她我考上了她所在的武大，选择了她任教的计算机系，我永远都忘不了开学那天她认出我的样子，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往事历历在目，张磊心中酸涩，他一整个学生时代都是靠秦茹度过的，秦茹就是他的全部。
“我以为只要我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秦茹姐总会有一天能发现我的好。
可当我看到她为了我哥心慌意乱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输了。
从小到大，尽管我妈十分偏向于我，可我从未想过要和我哥去争什么。
可是有的时候我真的很羡慕我哥，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我才是那个做哥哥的。”
虽说张母特别偏向张磊这个小儿子，可张磊和张扬的感情一直都很不错。
张扬从小到大对他就照顾有加，他也把这份恩情记在了心里，想着有朝一日出社会工作，拿到的第一笔薪水他一定要好好谢谢这个为了张家付出最多的男人。
可他如今才上大一，又感染上了这个未知的流感，他也不知道自己所想的还有没有能实现的那一天。
他对张扬是有愧疚的。
程昱静静听他说着，许久才缓缓开口，“你也就只有这一点才羡慕你哥吧，你都不知道你哥有多么羡慕你。”
在程昱眼中，张扬是可怜的，小小年纪就要操持整个张家。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去张扬家里看到张扬背着张磊在比他还高的灶台上炒菜时，他的内心有多么的震惊。
明明张扬当时也是个孩子，却从未享受过一天当孩子的快乐。
张母的心又偏到了太平洋，无论张扬做什么她都觉得是理所应当。
张扬甚至还说过羡慕他孑然一身，觉得有时候无父无母也要比有父有母要好的多。
“我知道，人总是羡慕别人拥有的而忽略自己拥有的。”
张磊对程昱的话并不感到惊奇。
“因为我拥有了母亲的爱，他没有，所以他羡慕我，而他拥有了秦茹姐的爱，我没有，所以我羡慕他。”
张磊忽的笑出了声，没想到一个人在生死边缘思想境界也会得到提升，他忽然有种大彻大悟的痛快。
“其实我哥就是一根筋，他要是能回头看看有你这么一个朋友，哪还用纠结于那些情情爱爱。”
“那你不也是一根筋，爱你的人可不少，都不止一个两个，何必纠结那些情情爱爱。”
程昱看了秦茹一眼，原话送回。
张磊苦涩笑道，“所以说我们在感情里都是傻子，我甚至连跟秦茹姐表白的勇气都没有，说不定她连知道的机会都不会有。”
病房的病人换了一批又一批，谁知道下一批被送走的人里有没有他，有没有那个让他无法割舍的人。
程昱忽然有一些感同身受，他也曾像张磊一样没有面对张扬的勇气，但好在他是幸运的，等到了张扬的回应。
“人一辈子就这么短，何不试着勇敢一次，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呢！”
程昱希望张磊能获得属于他自己的幸福，他没有亲人，只和张家两兄弟走的比较近，无论将来他在张家是什么身份，他都希望这俩兄弟能得偿所愿。
张磊微微摇头，“算了吧，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一关，要是我没挺过去，你就把我和秦茹姐葬在一起。
要是秦茹姐挺过去了，你就跟她说我回安城了，我知道昱哥你肯定有办法帮我瞒着她。”
许是说到伤心之处，张磊忽然咳嗽起来，眼眶瞬间通红。
“别胡说！”程昱最不喜欢看到的就是生离死别，脑海中闪现出母亲早年撒手人寰的模样。
他的母亲就是在执行一场任务的时候感染上了病毒，回来后挺了不到一个月就去世了。
那个时候的他还不到十岁，亲眼望着最疼爱自己的母亲躺在病床上没了呼吸。
“你还年轻，还有着大好的前途，你不能就这么放弃自己，就算不为了你父母，不为了你哥，你也要为秦茹活下去。”
程昱知道人不能失去信念，一旦失去信念就会顷刻崩塌。
张磊看向躺在病床上呼吸平稳的秦茹，还是没忍住落下泪来。
哽咽道，“昱哥，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如今也只不过是仗着年轻能比别人多撑几日。
可若是一直没有能治疗这种病毒的药物出现，死亡是不可避免的。
我并不是怕死，人固有一死，我只是觉得我还什么都没做就这么死了有些不值得。”
他曾经幻想了许多和秦茹在一起的以后，可如今他们没有以后了。
“疫苗我们公司已经研发出来了，应该很快就能落实，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程昱并不清楚疫苗的进展，可为了能让张磊安心，他必须这么说。
二人只顾着聊天，全然没发现一旁病床上秦茹眼角滑落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