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老先生一身傲骨。
邹波看着，心里就来气。
他嘴角扬起不怀好意的笑：“萧先生一身傲骨，实在是让邹某佩服啊，既如此，邹某便好心告诉你一个消息吧。”
“你那前几日刚出师的学生李月如，昨日被她哥哥卖到水月楼去了。”
水月楼？又是水月楼！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赵念儿眉头一皱。
萧老先生闻言，身子竟有些微颤，脸上的表情也破裂了。
月如啊!
他还记得这个学生曾经壮志满怀，立志要改变这个世道，让更多的女子能进入学堂。
可没想到，这才短短几日，她自己就已经身陷囹圄。
真是可悲可叹啊！
邹波瞧着萧老先生的表情，很是满意，他继续嘲讽道：“萧先生真是大才啊，教的学生都去烟花柳巷了，想必上过萧先生的课，在水月楼里也能混得如鱼得水！”
“哈哈哈哈哈哈...”
邹波大笑。
萧文礼现在的表情可真精彩了，他怎么看都看不够。
辛苦教出来的学生只能靠着搔首弄姿供男人取乐，真是有趣啊！
烟花柳巷？
赵念儿此刻才算明白，这水月楼怕不是什么好地方。
那梦娣被卖到那...
赵念儿不敢想。
赵老爷子真是不做人，竟然将亲生女儿卖到这种地方。
怪不得那天问赵老爷子梦娣的下落，他脸上的表情那样耐人寻味。
赵念儿看着笑得前俯后仰的邹波，忍不住开口道：“就你这样的人，也配给人当先生？你给萧老先生提鞋都不配！”
邹波停下了笑，抬头望过去，顿时又笑了起来：“这是又收了个妇人当学生，你这凌云书院真是不挑啊，什么都收，笑死我了，笑得我肚子都疼了，哈哈哈哈...”
“你这种无能之辈，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头去了，眼瞎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哪里来的赶紧滚回哪里去，别脏了萧老先生的地方！”
赵念儿抄起扫帚，就往邹波身上抡去。
“你个妇人，不讲道理，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邹波急忙躲闪，赵念儿拿着扫帚追着邹波打。
有几下躲闪不及，邹波的衣裳都弄得全都是灰。
赵念儿来势汹汹，邹波也只能疯狂逃窜。
不多时，赵念儿就打跑了邹波。
而萧老先生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愣在原地，一句话也没有说。
赵念儿知道萧老先生心里难受。
辛苦教出来的学生仍然逃不过命运，谁也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啊。
“萧老先生。”
赵念儿唤了一声。
萧老先生这才回过神来，过了好一阵，他缓缓地开口：“也许他们说得对，女子读书怕是真的没什么用。”
像是说给赵念儿，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读了那么多书，明了那么多理，有何用处？命运还不是掌握在别人手中，我救不了她们，读书也救不了她们，没有人能救她们...”
他心里涌起一阵深深的无力感。
月如跟着他苦学这么多年，学识渊博，知书达理，更是写得了一手好字。
可现在，竟然流落到了烟花柳巷之地。
所以有什么用？教女子读书有什么用？
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您说的不对！”
“不读书，女子永远都被困在一方天地之中，只有读书，女子才能看到更广阔的世界，她们的抗争之心才会被唤起，才不会甘心命运，做别人手中的提线木偶。”
“不读书，便不明白自由为何物，甘心围着男人打转，眼里全是麻木，不会为自己不公平的境遇抗争。”
“萧老先生，您所做的，是种下一颗种子啊，这种子早晚有一天会长成参天大树，总有一天，世间的女子会获得与男子同等的权利，为国家为社稷做出不亚于男子的贡献。”
听着赵念儿的话，萧老先生早已泪流满面。
没想到，这辈子还能碰到一个如此理解自己志向的人。
男女平权，谁也不是谁的附属，这种盛世，何时才能实现啊?
萧老先生试了试眼角的泪，说道：“是我一时想岔了，竟被邹波那狗东西影响了。”
“你说得对，教女子读书，她们才会有更多的可能，要是不读书，天下的女子永远都会处于这种境地之中，能教一个是一个，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啊！”
赵念儿见萧老先生想开了，便安慰地说道：“相信您的学生吧，您教了月如那么久，无论在何种境地，她一定都有化险为夷的智慧与抗争命运的勇气！”
若是不读书，李月如被送去水月楼，肯定会心甘情愿地认命，像其他姑娘一样麻木一生。
萧老先生也点了点头。
他应该相信他的学生。
月如是个聪慧的姑娘，肯定有办法化险为夷。
“萧老先生，这水月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赵念儿向着萧老先生问道。
“水月楼啊，是清水镇最大的青楼。”
“这水月楼里头啊，乱得很，不仅有达官贵人，也有地痞流氓，赌钱的，斗蛐蛐的，都有，里头的姑娘，也被分为了好几等。”
“第一等的姑娘，才貌双全，可以自己选择客人，不高兴便不接客，这些姑娘可是楼里的摇钱树，纵使楼里的妈妈也不敢得罪，多的是人花大笔钱，只为见这些姑娘一面，或者听这些姑娘唱曲。”
“第二等姑娘，便有些身不由己了，有些才情和技艺在身上，楼里的妈妈让她们给哪些客人表演陪酒，她们便必须得做，不然，妈妈便会在背后搞小动作，让她们沦为第三等姑娘。”
萧老先生说到这，顿了一下。
赵念儿连忙问道：“沦为第三等姑娘会怎么样？”
“这第三等姑娘，便是楼里最下等的人，没有任何的自由，只能听从客人和妈妈的安排，她们没有才情也不会技艺，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无论客人的要求有多变态，她们都必须得做，不然，便只有死路一条。”
萧老先生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