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梅丞相突然打断了她的话，“不要再说了！”
“父亲！”梅芊月转身，看着梅丞相，“女儿知道您是为我们好，为了这个家好，您担心我们姐妹三个之间会有了隔阂，无法再团结一心，相互扶持，您不想看到那个局面。可是父亲，您真的以为这样做就好么？您真的以为二姐会和我们和和气气坐在一起，相互扶持？”
梅丞相哑然，心里像是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下。
他什么也没对梅芊月说过，可这个他一直没重视的女儿，竟将他的苦衷，揣度得明明白白。
相比之下，面前这个梅芷画，哪有她妹妹半点聪慧和善解人意？
这个小女儿，看似柔弱，气场却很强大，面对梅芷画的嚣张，没有半点怯意。
见梅丞相不再说什么，梅芊月继续说，“莫非二姐已经忘了，你是如何与太子在香溪湖上密会的？难道不是你将大姐的行踪告诉了太子？正因为太子知道那天早上大姐会来府中给我送药，他才会提前布好人手。是你，将大姐置于险境。大姐至今下落不明，二姐可满意了？”
“我……”梅芷画本能地想狡辩，可梅芊月还在继续。
“你以为没人知道你和太子纠缠不清？哼，太子如今是谋反。谋反是什么罪，二姐可清楚？莫非二姐是想将父亲也牵扯进来，害我梅家连带被满门抄斩，诛连九族你才满意？”
“啊？！我，我没有。不，不会的，皇上应该不会知道这些。你是在吓我。对不对？”得知太子出逃后，她也慌过，可一想，自己不过是给太子传递了一些信息，算不上和太子是同伙。
如今梅芊月这样一说，她也慌了神，只是还心存侥幸。
她眼神投向梅丞相，“父亲，芊月在吓我，你别信她的。她就是看不得我好，才故意吓我的。”
“我看你才是看不得家里人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攀咬自己的妹妹？”梅丞相顿时觉得自己这个二女儿，是真的又蠢又恶。
亏他还私下做了不少工作，尽量将她从太子这件事中摘出来。
原本想着事后好好跟梅芷画说道说道，没想到这个蠢货竟未有丝毫反思自省。
“你若还想活命，就坦白告诉我，你背地里到底还干过些什么？”
“我……”梅芷画一时语塞，许久才低声说：“我就是，跟太子透露过大姐那天一早会回府。”
“哼，怕是不止如此吧？”梅芊月说。
她本是想诈梅芷画，却不料梅芷画一下子慌了，什么都说了，“那天我娘偷听到父亲和大哥的对话，听说先帝给靖王留下了什么遗诏，这东西要命得紧。我，就告诉了太子，就在香溪湖上……”
梅丞相脸都气绿了。此秘密关系重大，没想到竟然现在连太子都知道了，只怕会有更多人知晓。
“二姐你是傻呢，还是心肠歹毒呢？你自己说说看，这种事，是可以轻易告诉旁人的么？”梅芊月声音异常冷静，也没问到底先帝留了什么东西，侧身看向梅丞相，“父亲放心，此事，女儿就算是死，也定会烂在肚子里。”
梅丞相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欣慰，只是看到梅芷画后，便又是怒气冲天，忍不住又要一个耳光甩过去，“你还干过什么？说！”
“我……”梅芷画捂着脸只是哭，她不敢再说，不敢再承受怒火。
“芷画……”门外，一个身影扑了过来，一把将梅芷画搂在怀里。
李姨娘一来便看到这一幕，声音有些歇斯底里，“老爷，您要干什么？为何打芷画？”
“哼，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很好！”梅丞相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就走，边走边说：“来人，将她们关在屋子里，没我的允许，不许出来！”
李姨娘根本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却见一旁梅芊月淡定地站着，不由分说就是一耳光甩过去，“是你，一定是你说了什么蛊惑你爹。你已经快是亲王正妃了，你还要怎样才甘心。居然还来害你姐姐，你心眼怎么就这么坏？”
梅芊月摸了摸嘴角被打出的血，淡淡一笑，一个字也没说，也没看这对母女，径直走了。
身后，传来李姨娘恶毒的咒骂，和梅芷画的哭声。
梅芊月丝毫不为所动。
这十多年，自己亲娘和亲姐姐对她的所做所为，早已让她彻底寒了心。
不过是看在血缘的份上，她一直没当面计较过。
她已经软弱了十多年了。
从现在起，她不想再软弱。
孝亲王不需要这般软弱的妻子。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崔宏孝，竟然不同意这门婚事！
连崔启墨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你说什么？你不是中意相府的三姑娘么？”
崔宏孝额头的青筋跳动，“回父皇，三小姐不过是救过儿臣一命，儿臣心下感激。可仅仅是感激之情，并无其他。”
崔启墨用审视的眼神看了他半天，缓缓说：“朕圣旨已下。你莫非不知朕此举是何意？”
“儿臣叩谢父皇厚爱，只是，儿臣不想娶梅芊月。”崔宏孝咚一声跪下，“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滚！”崔启墨脸色冷了下来。
“还请父皇收回成命！”崔宏孝又重重磕了个头。
“滚！”崔启墨冷着脸，语气不容反驳，“开春了就完婚。否则以抗旨罪论处？”
崔宏孝不再言语，许久，才从地上爬起来。
走出皇宫后，他眼神中才敢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眼前，又浮现出那个纤弱的人儿。
她那么纯粹，那么柔弱，眉宇间却又那么坚强。
“芊月……”
“一个个的，都敢忤逆朕了。”崔启墨气得胡子都在抖，气了半天又开始自个儿发笑，“这小子莫不是个傻的？”
李公公在一旁陪笑，“皇上息怒。依老奴看，孝亲王倒并非是不中意那相府三小姐。”
“你个老东西，什么都知道？”
“老奴不敢。”李公公笑着说，“孝亲王就是太在乎三姑娘了，才会抗旨。皇上心里不也是这么想的么？”
“老东西，就你聪明……”崔启墨一巴掌拍在李公公头上，“这次可不能由着他，让礼部尽快筹备起来，朕要办一个盛大的皇家婚宴。”
说完，他又重重叹了口气，问：“老三将靖王妃，救回来了？”
“嗯，算路程，今晚便可回京。”
“靖王妃回来之后，让她再送点药进宫罢。上次那药丸，倒还有些用。”崔启墨哼了一声，“没想到，这一切的变数，竟然是缘于这个曾经声名狼藉的女人。”
“皇上，谁也想不到，那个梅雪儿嫁入靖王府后，竟然就像变了一个人呐。”
“老东西，你和太子一向走得近……”
他话没说完，李公公又吓得全身颤抖跪下了，“皇上……”
见他哭丧着脸，崔启墨“嗤”了一声，“你说，他能从西陵借到兵么？”
“老奴就是个阉人，哪懂这些国家大事？”李公公求生欲很强。
崔启墨叹了一口气，“若非你净了身，以你的才干，做个尚书也是可以的。”
李公公本来准备爬起来，一听这话又吓得趴下了，“皇上……”
“朕让你说你就说！”
“依老奴看，西陵是断然不会借兵给太子的。”李公公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赶紧说：“太子仓皇出逃，仓皇之下起兵，劣势已经很明显了，西陵皇帝可没那么傻。依老奴愚见，搞不好西陵皇帝还会踩上一脚，以平息皇上的愤怒。”
皇帝点点头，又问，“皇后呢，这几天还在宫中又哭又闹么？”
“这两天倒是安静了些，只是，今天起，开始绝食。”
“那就让她饿死好了。”崔启墨一脸阴冷，揉了揉额头，一脸憔悴。
李公公试探着问：“皇上，龙体要紧啊！要不先歇息一会。”
“也好。”崔启墨抬头，看了看殿外，突然幽幽地像是自言自语般：“雪停了。御花园的梅花，是不是已经开了？”
李公公一怔，“回皇上，的确是的，梅园的梅花，正开得盛。”
“那，陪朕出去走走罢。”
昨夜下了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清晨时，御花园里的雪，已经积得一脚深了。
宫人将道路清扫出来后，雪也停了，天竟然放晴了。
阳光照射在雪上，闪着晶莹的星星点点。
满目银装素裹间，御花园里的梅花，开得正好，香气浓郁，给这寒冷的冬日，平添了几分生机。
崔启墨走进了那片梅林，驻足，摘下一朵，轻轻掸去花上的雪花，“朕记得，她最喜欢梅花，也喜欢朕将梅枝，亲手插在她发髻上。”
李公公垂下了头，没敢接话。
崔启墨似乎陷入了回忆，“朕记得，她就是倒在这片梅林中的。那天，也和今日一样，雪很厚。她倒在雪地上，积雪掩住了她半个身子。”
崔启墨叹了一口气，“只是，她错了，她不该着急的。朕的这些儿子，各自有几分能耐，朕心里难道没数么？只可惜，现在再也不可能了……哎，都说靖王妃医术精湛，甚至超过张院判。老东西，你说靖王妃能治好他的腿么？”
李公公：皇上，您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啊？！您让老奴如何回答哩？
埋怨只能在心里，他还是小心翼翼地说：“颀王的腿，已经伤了十多年了……”
正在这时，一抹暗色，从旁边的梅林中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