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乐不知道是第几次翻出说明书查看止痛药的最大服用剂量，也不知道是第几次在网上查询这除了几个非甾体止痛药以外，还有什么止痛药是可以不用处方就能开出来的。
显然，并不多。
头痛引发的一连串症状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不过是给方案做了个初稿就用了他几乎一上午的时间。
“你想过他发现以后会怎么样么？”脑海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他刻意忽略那个声音，尽量将注意力放在显示器上柳瑞熙发来的UI上。
“他会崩溃的吧。”
“他意识过于强烈，连普通患者的死亡都无法接受，更何况是你的。”
“他就算是再厉害又能怎么样？”
“你的病，就算只是个普通患者他也没有把握做下来。”
那声音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倒像是个老朋友一样和他聊了起来。
“所以不能让他知道。”谭乐忽地说出了声。
“谭总？”柳瑞熙吸溜着奶茶的动作一顿，指着自己的鼻子就问谭乐，“你说我呢？”
“没有。”谭乐咬了下舌尖，才勉强稳住了心神。
“不让他知道？”那声音里有着十足的轻蔑，“你怎么瞒得下去？你头疼到连止痛药都起不了效果，视力也下降了吧。现在连车都不敢开，连晚上睡觉头疼醒了都不敢吃药止痛，你还能瞒他多久？”
“这版UI做的不错，你先回去工作吧，我等会发给甲方。”谭乐无视脑海里令他烦躁的声音，指了指办公室的门，逐客意味明显。
柳瑞熙“嗯”了一声，却没从他办公室出去，反而坐在他对面聊起了天。
“你戒指买了么？”她问道。
谭乐从显示器上移开视线，却逃避着柳瑞熙的眼神，他不自然地收拾起本就空荡荡的桌子，将几根笔从笔筒中抽出又装回。
“其实我觉得戒指买不买都一样。”柳瑞熙低头又吸溜了一口奶茶，“外科医生戴戒指太麻烦了，我前一阵看了个剧，那医生直接把戒指纹在手上，你要不要考虑和…”
“不用。”谭乐眯起眼睛，将做了一上午的方案打开又说，“你要是没什么事先回去工作吧。”
“多浪漫啊。”柳瑞熙眼里的粉红泡泡几乎要溢出来，“你考虑一下呗，我当时看剧的时候，评论里好多医务人员都说这种特浪漫…”
他垂眸，不自觉地看向自己左手无名指。
“你不会还想着和他求婚吧。”声音再次响起。
谭乐死咬着嘴唇也无法将那声音彻底从脑海中驱逐。
“出去。”他语气变得淡漠，隔着显示器柳瑞熙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谭乐整个人都变得陌生了起来。
她抓起奶茶杯子又放下，刚侧头看了一眼谭乐就听他声音又大了几分，“出去。”
她难以置信的看了谭乐一眼，刚想问他是不是头又疼了，却在看见他的眼神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赵远敲了两下办公室的门，柳瑞熙立马从他身侧钻了出去。
“文件都准备好了，现在去办转让。”赵远把几张纸丢在了谭乐的桌子上，见他还盯着显示器，又敲了两下他的桌子。
“好…”
*
转让公司股权比注册公司时顺利得多。
工作人员看了资料，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就在文件上敲了章子。
接过文件，谭乐按照名字放进了袋子，抬手冲着赵远伸了下。
“合作愉快。”
赵远虚着和他握了一下，很快就像摸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在衣服上擦了下手，“我等会还要去见客户，就不送你回公司了。”
“好。”谭乐垂着眸子将文件袋放进背包，“我正好也想出去走走…”
话未说完，赵远已经转身离开。
银行卡里，转入了半年来的股权分红，一共有二十三万多。
他却连一分钟都没有捂热，全都转给了姐姐。
他今后帮不上家里什么忙，如果可以，他希望能给姐姐留下更多一点的保障。
只是小孩那边…
注定是要被他亏欠了。
转账完没等几分钟时间，朱招娣就打来了电话。
“你是不是转错了。”姐姐说话的声音带着回声，一听就是在超市仓库里偷偷打的电话。
“没有。”他坐在公交车上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心情竟难得平静了下来。
“这么多钱，你和小白不过日子了？”
“嗯。”
“你等着，我这会给你转回去。”姐姐说的飞快。
“我转给你的钱你就收着，实在不想收就当是帮我存着的。”谭乐靠着公交车的窗户，感受着阳光的温暖，他闭上眼睛舒服的打了个哈欠，“你结婚的时候我就不回去了，日后还得靠着你多照顾咱妈。”
这句咱妈莫名的戳中了朱招娣的泪点。
谭乐被强带回朱家以后，从没喊过一次“爸妈”，每每提到他们都是用的“他”，只有看见自己的时候才会叫一声“姐姐”。
“是工作忙假不好请么？”她用指腹抹去眼角的湿润，“回不来就不回了，反正我结婚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心意到就行了。”
“你要好好地幸福下去，姐夫要是对你不好…”他有些哽咽，深吸了几口气也没说出口后面的话。
“他要是对我不好我就跟他离婚。”朱招娣愤愤的，一如十几年前谭乐刚见到她时的那副泼辣模样，“我，洪家村出了名的小疯婆子，还能让他欺负了？反了天了？”
“你到时候下手轻一点，别给他打出个好歹。”谭乐被她逗得笑了，“别到时候还得让咱妈提着礼物带着你上门跟人道歉去。”
“我才不怕，到时候你给我撑腰，咱姐弟俩出马，保准他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
姐。”谭乐忽地喊她，“今后你多注意身体，别太累，家里今后就全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