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儿拿回名单看了后，迟疑着开口：“皇上，她是不是……太小了点？”
才十三岁，又是刚刚进宫，她能懂什么啊？
“那就慢慢教着，不急。”
“是。”他既然坚决，槿儿也不好再说什么。
待人选确定，祁栩让槿儿把她们都叫了过来。
新选出来的八名宫女站成一排，垂着眸不敢看上首的帝王。
从她们进来，祁栩的目光就黏在了最后一个小宫女身上，她比其他人要矮半个头，因为她才十三岁，是这些宫女里面最小的一个。
她的容貌还那样稚嫩，紧抿着唇，似是有些紧张。
他的惜儿。祁栩摸了摸心口，跳的太快了。
“都叫什么名字？”他问。
宫女们依次回道：“桂花、小梨、菱角、引章……”
轮到最后的小宫女，她垂着眸，恭恭敬敬地道：“凭栏。”
“既然进了昭阳殿，朕便给你们改个名字。”祁栩幽幽说道：“桂儿、雪梨、菱月、含珍……”
他一一念过去，到凭栏的时候微微一顿，道：“惜儿。”
他自是有自己的小心机，这样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叫她惜儿，不会太暧昧，吓到她。
“奴婢等谢皇上赐名。”
但让他有些失落的是，听到这个名字凭栏没有什么反应，看样子她并不是前世的惜儿。
“行了，都下去吧，让槿儿教教你们规矩。”
待她们走了，祁栩靠回了龙椅上，捂着心口，平复心跳。
三年都熬过来了，也不差这一点时间了。
他亲自分配了宫女们的活计，给惜儿安排了轻松又能与他接触的差事。
这些新来的宫女要学三天的规矩，他就常站在窗外望着，看着她们学习，搞得那些宫女紧张的不行，总是出错。
惜儿的心理素质是极好的，就算周围人都失误了，她仍学的很好。
祁栩看着，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这就是他的惜儿，做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
和惜儿分到一个屋子的另三个宫女是桂儿、含珍和菱月。
夜色渐深，她们吃过晚饭，就聚在一起聊天。
“我是含珍，今年十七岁，你多大了呀？”含珍问惜儿。
“十三。”
“这么小。”菱月惊讶。
“我今年十六，那你以后就是我们的小妹妹啦。”桂儿拉着惜儿的胳膊笑眯眯地说，“我们以后都会好好照顾你的。”
“嗯！”惜儿重重点头，笑容明媚。
这时又有一人进来，她是王府时就侍奉在皇上身边的侍女，叫莫离，今年二十二岁了，再有三年就可以出宫了。
昭阳殿的宫人不少，除了皇上的贴身宫女和太监都是六人一间房，莫离虽是老人，但另一个叫嫣梧的比她资历更深，和槿儿一起做了皇上的贴身宫女，故而莫离只是一等宫女。
但对她们而言，莫离已经是很厉害的存在了。
她们乖巧的唤了莫离姐姐，莫离淡淡地应了一声，就换下了衣裳，躺到自己的地方，闭目准备睡觉。
众人不敢打扰她，于是也睡下了，直到两天之后，她们与莫离微微熟稔了，才知道莫离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也敢与她说话了。
“莫离姐姐。”桂儿问道：“我们明天就要正式侍奉皇上了，您有没有什么要叮嘱我们的？”
莫离瞥她一眼，道：“少说话，多做事。别动不该有的心思，否则神仙难救。”
“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啊？”菱月今年十五岁，尚还有些单纯。
莫离冷笑一声：“皇上后宫空置，即使是这样，也别动了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念头，就在半月前，有一个二等宫女守夜的时候勾引皇上，被打了三十大板，逐出宫去了。”
她的目光在面前被吓坏了的四个人身上流转了一下，道：“你们是选出来的，也是二等宫女，要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四人连连保证：“我们知道！”
她们都还年轻单纯，这样的消息算是给了她们当头一棒，不管现在有没有那样的心思，以后是不敢有了。
第二日上午，是惜儿第一次侍奉圣驾。
她端着托盘，托盘里是一杯沏的刚好的君山银针，她缓缓走进这处华丽的殿宇，半点不敢多看。一直到皇上的御案前，她才将托盘搭在御案上，换了茶杯。
然后，她又端着托盘出去了。
她自是不知道，盯着她背影看的眼神有多么温柔缱绻。
惜儿放好了东西，又走了回来，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另一个和她一起值班的菱月正磨着墨。
她们是轮班制的，两人上午，两人中午，两人晚上，还有两人跟着槿儿嫣梧等人做别的事情。
洒扫那样的粗活轮不到她们，自有太监去做，她们只需要做一些精细的活计，平常侍弄花草，好好整理皇上的东西罢了。
这样轻松，又有体面，每个月还可以拿二两银子的月钱，所以能来皇上宫里伺候，一直都是宫女们争抢的目标。
惜儿偷偷想着，也不知道那些人是看中了她哪里，竟选了她来昭阳殿。
磨墨的菱月还年轻，不懂变通，她聚精会神地磨着墨，过了许久，却听到皇上道：“够了。”
菱月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磨出了太多的墨水。她有些尴尬地举着墨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行了，你下去吧。”祁栩头也未抬，就开始赶人。
菱月忙不迭地告退了，临走之前，还给了惜儿一个你再接再厉的眼神。
惜儿咬了咬唇，不敢说话。
祁栩又屏退了其他宫人，这才看向她。
“站的累吗？”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淡无波。
惜儿吓了一跳，磕磕绊绊地说：“不、不累……”
“是吗？”祁栩轻笑一声，“你自己拿个凳子坐下吧，不必过多拘束。”
惜儿有些惶恐，但又不敢违背他的旨意，于是自己找了个小凳子回来坐了。
“坐近些。”
惜儿往他的方向挪了挪。
“再近些。”
惜儿害怕地往他身旁挪了挪。
祁栩将自己刚写好的一幅字提起来，展露在她面前，笑着问：“好看吗？”
惜儿这才敢抬头，她看见那张纸上的字龙飞凤舞，自有飒飒风骨，确实好看。
更凭青女留连得，未作愁红怨绿看。
“好看。”
只是，以他的身份地位，为什么还要写这样一句郁郁不得志的诗句。
“诗也是好诗。”祁栩轻轻一笑：“芙蓉是朕最喜欢的花。”他说罢，话音一转：“惜儿呢？”
惜儿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她。
“奴婢……自小也喜欢芙蓉花。”
这可不是奉承，她真的喜欢芙蓉！
“好眼光。那惜儿最喜欢哪句吟诵芙蓉的诗句？”他问。
“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东风怨未开，奴婢喜欢这句……”惜儿咬了咬唇，道。
“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朕也喜欢这一首诗。”祁栩笑盈盈地说道。
惜儿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眼帘。
她不敢多言，只是呐呐附和：“皇上眼光真好……”
祁栩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