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究竟怎么想的，曹酩大致也能猜到一二。
这也是历来武人的通病……
“不是！”
下一刻，卫青就开口辩驳：“二公子，我是想……”
曹酩颇显平静的目光落下，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想早些上战场，然后将一切融会贯通？”
“你能杀几个匈奴人？”
“或者说……几个你够匈奴人杀的？”
虽然以现在卫青身后的背景，他想从军，肯定不会是从小兵做起，可即便不是小兵，他又能领多少人呢？
倒也不是曹酩看不起他……
毕竟想要统帅军团，作为帅才存在，必须要有一个夯实基础的时间，这不仅仅是天赋两字就能决定的。
纵然强如韩信这种天赋非人的存在，也是积累了十数年才逐渐开始展现其锋芒。
而卫青现在也就几个月军事理论基础的积累……对比于正史上他作为侍中后还在刘彻身边积累了数年的那种程度来说，差了确实不止一星半点。
他在曹酩书房中看到的那些军事理论基础，最多就只能是拓宽了他对于‘军事’两个字的认知范围……但真要说到基础，撑死了算一个徒有其表。
“你从军，真的想从一个在前线跟匈奴人拼杀的小卒做起？”
“你能躲得过一次死亡，但你躲得过第二次么？”
“若是连活下来你都未必做得到，那现在我让你看到的那些书有什么用？有几分用？”
“最重要一点……”
曹酩缓缓抬手指向书房的方向：“你以为，我允许你进我的书房看书是为了什么？为了让你头脑一热就去送死？”
“强者历来不羁于眼下境况，你的能力如何，终究会随着你所选择的方向而有所展现，别人也能看到你所擅长的东西，如果别人看不到，那就说明你并没有什么擅长……废物一个罢了。”
“如果你承认你自己是废物，那我可以去求陛下，让他把你丢到军中去跟匈奴厮杀，若是运气好点，封一个关内侯也是有可能的。”
卫青嘴巴无声地张了几下，最终他还是选择了闭嘴。
半晌寂静。
曹酩重新躺了回去。
“你出去吧……自己好好想想，我等你的答案！”
而后他就直接闭紧了眼睛。
卫青……
曹酩很清楚，现在即便再多人去找刘彻说想把卫青调进军中，刘彻也绝不可能答应。
只因为一点，那就是—卫子夫。
为了保证卫子夫这一胎的孩子顺利出生，刘彻绝对会将卫氏一门全部‘保护’起来，其中就包括了卫青。
当然，这个‘保护’的方式就有的考量了。
这十个月的保护期，就是卫青跨过军中大部分阶级的契机，如果他的表现足够合格，那他就能直接从刘彻手上跨入将领的层次。
而且是直接能扛起一路军的军中主将。
十个月或者大半辈子，二者最终取得的成绩基本无二。
至于说卫青能够很快从底层士卒爬到主将、主帅的位置？这个概率实在太小，小到可以被忽略的程度了，所以也就可以暂时抛开这一方面了。
此二者，傻子都应该知道怎么去选！
更何况……让卫青花大半辈子去从士卒慢慢往上爬？一直爬到主将的位置？
不好意思，或许他等得起，但大汉朝廷绝对等不起！
战机这个东西，向来都是比较擅长一闪而逝的。
若是真错过了那个首胜的机会，后面或许还能翻盘，但那绝对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困难。
而像汉匈之间的这种国战……
难度更大！因为这种战争一旦正式开启，整个国家都会被战场拖下泥潭，胜多于败也就罢了，毕竟这样还有挽回的机会，可若是败多于胜，那国家内部就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将各个阶层的怨念积累起来，只等某一场大败……
所以不论从哪一方面看，卫青都不能去走那一条寻常小卒逆袭的路……虽然那才是军功爵制下的正统路线。
谁都等不起他走通这条路。
更何况就算真的走通了……那时候的卫青还能不能如正史上一样意气风发、取得同样的战果都不好说。
折磨能锻炼人，但也能毁掉人。
若是前者倒也不算什么，但若是后者……那就是这一整个时代的悲哀了。
曹酩不想看到那种情况发生。
毕竟国运和每个人都息息相关！他也毫不例外！
脚步声很快就在耳边消失。
随着室内再度安静，曹酩便缓缓打开了眼皮。
该说的他已经全部都说了。
至于卫青作何选择，那就真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如果……他真的还是坚持己见……
曹酩眼底一抹厉色闪过。
如果真要是那样的话，他会主动向刘彻请缨，然后把卫青推向前台。
强行让这个时代最为耀眼的帅才去展现属于他的天赋。
这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他也不喜欢依靠别人……但奈何军事、战场从非儿戏，对比于在自己能力未知是否覆盖的地方去展现未知是否拥有的天赋，曹酩更喜欢在他所熟知的范围内去施展能力。
最起码这样不会因为搞砸而把自己的小命搭上去，即便有着一小部分的事情搞砸，他也能以最快的速度去弥补……
还不等他思索更多时间，两道明显较轻的脚步声就响了起来。
曹酩轻叹一声，随即带着无奈转脸朝门口看去。
“既然都已经来了就别藏在那儿了……进来陪你家公子。”
门外，一高一矮两道身影互相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就撅起了嘴。
“哦……”
曹酩无奈摇头。
他是不是有点太宠这俩丫头了？
略作思考，曹酩就把目光放到了已经走近的两女身上。
没办法啊……他从来就不是什么苛刻的人。
而且，谁让这两丫头身后还有着老太太的影子呢？
“二公子……”
两女声音同时而起，同时他就挑起了眉头，伸手在床上轻拍。
“去把门关起来，你家公子现在下不了床，你们得一起来陪……”
“睡！！！”
瞬间，两女脸上就泛起了红晕。
这是不是就应该叫那啥……白日那啥……？
对于她们两人的反应，曹酩自然能猜到些许，当即就翻了个白眼出来。
不过他也没有解释什么。
手上占点便宜不也是打发时间的办法？谁让这年头就没多少休闲娱乐活动呢？
……
三天后。
之前陪着刘彻来到平阳侯府那个的内侍就再度来到了平阳侯府之上。
只不过这次他明显是带着任务来的。
‘叩叩叩……’
面色如常般叩响屋子大门。
顿时内里声音一静。
“咳……”
曹酩声音随之响起：“谁啊？”
“还请二公子接陛下口谕……”
平静至极，语调没有任何波澜。
闻言，他就立马给身边两女打了个眼色。
整理好衣裳！
也帮他整理下衣裳！
肩膀受伤就这一点不怎么好，衣裳不好穿。
半晌。
随着屋子大门打开，门外的内侍下意识就抽了两下鼻子，眉头微皱。
怎么会没有味道呢？这不对啊！
本来还脸上挂笑的曹酩看到他这举动，面色当即就黑了一个度。
你还是内侍吗？
你特么这能叫内侍吗？
这特么是狗吧？
而那内侍自然也是看清了曹酩脸上的表情，当即清了下嗓子，挂起来一抹微笑：“二公子，陛下口谕……”
无奈，他也只能一礼而下。
内侍的声音也随之响起：“陛下说：酩儿，你的禁足皇祖母已经同意解除了，还有，身子好了的话过两天跟阿姊一同进宫里来……”
“别让我去抓你进宫，明白了么？还有第二件事，下次进宫，记得带上卫青，从今往后，他就是舅舅的侍中了。”
极其草率！极其不要脸！
曹酩一边回话，一边在心底吐槽了起来。
顺带他就把手中的一个布包翻出来塞进了那侍中的手上，脸上挂起了浓郁的笑。
“那个……先前那事情……”
谣言伤人！
要是先前这内侍将屋子里没有某种味道的消息传出去了，用脚后跟想，曹酩都能想到最后这谣言会传成什么样子。
什么不能人道啊……之类的事情肯定能飘满整个长安。
想到那种可能，他就已经在心底里开骂了。
偏偏面前这又是刘彻的人……不能人道毁灭，至于说用暴力……那确实更不可取。
谣言不会止于暴力，而暴力会让谣言发酵地更加彻底。
内侍愣了一下，目光落到手中略显粗糙的小荷包上。
轻轻掂量。
很重。
而后他脸上就泛起了笑容。
“公子放心！我省得了！”
曹酩脸上陪笑，心底则是不知道已经骂了他多少遍了。
虽然宫里也有不少阉人作为内侍，可刘彻却不怎么喜欢那种，所有他选在身边经常随侍的，都是一些从民间百姓家中选出来的。
这种人在宫中当值大多就跟上班一样，虽然是那种全年无休的班，但刘彻只要高兴了，就随时会放他们出宫回家一趟。
虽然这些能在刘彻身边的人口舌确实严……但那也是针对于跟皇家有关的事情。
至于那些跟别人有关的谣言……他们的嘴巴，就跟没有上锁一样。
既然解禁，曹酩也就出得了屋子了。
将内侍送出去平阳侯府大门，他就长舒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跟正史上一样么……卫青还是侍中！
而后曹酩就转头往皇宫方向的天空看了过去……
没想到刘彻的速度会这么快！这也才几天就差不多把有关于馆陶的事情全部查清楚了，至于说刘彻让他过两天入宫是去干嘛？
简单！
双簧！
而后他就在下巴处轻抓了几下。
这双簧，要不要演惨一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