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志清醒后，好像所有的理智都回来了。
秦子律突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十分地懊悔。
因为是在自己意志不清醒的时候，对黎音做了不好的事情。
所以，他觉得自己和那些强迫人的人没有什么两样。
在遇到自己的感情问题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遇到和别人一样的情况。
一样地身不由己，一样地不知所措。
一样地要用有些事不是那么好解释的的理由搪塞过去。
并且最让他感觉到慌张的是，有陌生的情绪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
跌宕起伏，大起大落，像是潮涨了又潮落，总之……就是非常地陌生。非常地不适应。
从前从前，他从未想过要这样夸张地形容自己的感受。
但是如今，天翻地覆都不为过，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交织在身体里的懊悔和亏欠。
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遇到了一件不好的事情，他的第一感受竟然不是赶紧解释清楚，而是亏欠？
为什么是亏欠？秦子律自己也搞不懂。
好像从他们建立心理联系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对，这并不只是一场普通的性爱。
秦子律自己明白的，他还对黎音产生了别样的感情。
他想要继续下去。
不止是作为朋友继续下去，而是，他莫名地对黎音以后的每个阶段都充满了期待和指导。
他很想有朝一日可以参与进去。
可是，这可能吗？
怎么可能占有那么深刻？
还是以错误的开始？
要不是他身中迷药，根本就不可能那么不清醒的。
就像以前遇到那么多女孩子，他都能保持清醒一样。
为什么现在就很难清醒？
人与人靠着和别人在一起的经历构筑自己的灵魂，但是没必要因为一时的爱意，和一小段爱意就私定终身。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
秦子律他想，可能就是因为他什么都没有付出，却低成本地获得了黎音最宝贵的东西，所以才助长了自己的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对，没错，就是这样。
不愧是秦子律，又在用自己绝对的理性和理智压制所有的不清醒。
可是遇真爱本来就难清醒。
如此对抗又能挨到几时？
做好了心理建设的秦子律，决定在黎音醒来后跟她解释清楚事情的原委。
他想不能再这样随意地影响黎音的人生。
她的人生本就不该被自己随随便便地决定和更改。
她的人生本该是灿烂的，不该是遇到自己以后这样的。
一定要解释清楚。
一定。
……
秦子律率先醒了过来，来到了楼下处理好事务。
出了这么大的事，也只能之后再回去述职。
并且由于情节恶劣，牵涉到一些不可言说的层面，不太清楚上级将会给予他什么样的指示。
总之，很难办。
秦子律在走出去之前，再次给黎音清理了身体，这一次连带着床单也洗干净了。那一片痕迹，起码是没有那么明显了。
随后叫了个早饭送到房间。希望黎音自己整理好心情后，能够坐下来和她谈谈心。
他是个男人，不可能逃避的。
哪怕是最坏的结果，他也不可能逃避。
而黎音醒来后的习惯，一切如昨。
秦子律永远知道她的小癖好，只想要对的人给她准备的一切。
包括吃饭和洗漱，包括衣服穿搭和行程报备。
方方面面都给她安排好了。
就像一位妥帖周到的长辈一样，所有的痕迹也都在教会她自己该怎么安排这一切。
就好像，这个动作，这个习惯，早就预演了上千次。
连黎音都很好奇，他们明明分离了一千多个日夜，是怎么做到习惯和爱好从未改变的？
人与人的磁场真奇怪。当它变的时候，人是那么的不知所措，当它从未改变时，又生出了一股陌生与不愿意揭开真相的恐惧和恐慌。
就像是在嘲笑他们当初的胆小还有逃避。
因为一点那么小的困难，然后被迫分离了那么久。
可是，实际上，真爱怎么可能会设限？
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的困难、障碍，还有心灵上的考验？
真正的困难不应该来自于外部，而不是内心的吗？
他们竟然因为一点点小困难就分离了那么久。
现在读来，真的不应该错过。
真的是决心大于一切，才能越过错过，擦干眼泪，继续爱着对方。
黎音收拾好自己，整理好着装，还有补充过能量之后，按照秦子律的指示来到了一家咖啡店。
时间是早上九点。
本来应该多睡一会儿的。
但是可能是高中生活的生物钟，导致黎音也已经习惯了高强度的生活。
于是才能在打理好一切后，慵懒地披散着头发。
整理好妆容，自然地坐在秦子律的对面。
这个她爱惨了的男人的对面。
刚坐下来，就是一阵的沉默。
也许是因为做好了一切的准备，所以，黎音坦荡地直视着秦子律的眼睛还有他的脸，他的表情，不想再错过，没有他的一分一秒。
不知道此刻秦子律的心里在想什么，在黎音的眼里，他好像没办法直视她的眼睛。
在坐下来的那一刻，就好像已经做好了走一遍流程的准备。
做好了把她们的感情判死刑的准备。
这一切，不过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黎音能感知到的。
黎音也清楚的。
但是，她压下所有的心酸，还有秦子律打算抛弃她的痛苦，强忍着痛，就是要固执地走到他身边。
她不怕，只要秦子律有一次对她敞开心扉，她就原谅他了。
没办法，黎音好爱他。
很爱很爱他。
是那种离开了，灵魂都在剧烈地疼痛的爱。
黎音没有办法自己承受这么巨大的痛苦。
所以，哪怕现在再痛，她也要坚持住。
直到有一天她无法再坚持了，再放手。
总之，她不要再次离开他了。
她很害怕，以后永远都见不到律律。
所以以后哪怕是有一丁点的快乐，是由自己的带来的。
那还会有什么遗憾呢？
没有遗憾了，起码黎音自己是圆满的。她不会遗憾的。
所以，她要听，哪怕是诀别，她也要听。
“黎音，昨晚上是我冲动了。如果你要我负责，可以说……”
“是我自愿的，你不想负责也没有关系。不要把它变成交易。”
“这是我最宝贵的回忆。”
一下子就把秦子律的话给堵死了。
怎么会有这么无私的人呢？
明明她可以指责他，哪怕是诋毁他，骂他都可以。
可是为什么就跟云一样，轻飘飘地就过去了？
让秦子律更加地心绪混乱不堪。
黎音的宽容大度越发地显得他卑劣至极。
他怎么就成了，他原本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于是话到嘴边，他斟酌了又咀嚼，犹豫了又咽下，气息几度大起大落，又被他吞了回去。
就快把后槽牙都咬碎了，还是没有说出一句重话。
原来爱会让人这样吗？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脾气已经很好了。
但是现在看来远不如黎音。
秦子律从来没有过心绪那么澎湃的时刻。
记得很久之前还是妈妈教导他要有自己的感情的时候。
所以即使他不哭，也要逼他哭。
可是现在他现在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就像初生的婴儿，面对这个充满了情绪的世界，他第一次生出了手足无措的委屈。
并且，对方永远都是一个包容他的一切的人。
哪怕，他还不爱她。
“这是一个错误的开始，也许我们可以……”
“我不想和你分开。”
“错了也没关系，我不怕，我爱你。”
“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黎音的话音落下，场面陷入良久的沉默。
秦子律已经不知道如何回应黎音如此精纯又纯粹的爱意了。
如此明亮又耀眼，仿佛他在被拯救。
而且，秦子律差不多也已经到极限了。
怎么说都不说通，黎音就是铁了心地想要和他在一起。
可是，他怎么就不明白呢？
一个都不把他的感受放在心上的人，怎么可能会爱她呢？
可是，自始至终，黎音也只是一遍遍地回答他的问题，甚至都没有开口去插入任何的话。
像是固执地等待他的决断，等待他的回应。
哪怕是风暴后的宁静，也一直等。
不管是什么样的坏的结果，她都会等，一直等。
秦子律已经被逼到没有办法了，他现在真的生出了一种不管不顾发泄自己的委屈。
对着这个最爱他的人。
可是他不知道对方能不能接受。
所有见过的人都会离开他吧？
只是，以往每次和妈妈对决，输的总是他。
秦子律也不明白为什么。
委屈。
再次看到黎音心疼的眼神。秦子律真的爆发了。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做错事的人是他，还要得到原谅？还会有人心疼？
他是个坏人不是吗？
在没有经过黎音的允许下，对她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得到原谅？
他不理解。
也不明白。
真的不行了，他要崩溃了。
秦子律拿出他所有最恶劣的样子，一起给了黎音。
他不确定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但是现在真的已经被逼到没有办法了。
哪怕是他心里的那个小孩子被逼出来了也无所谓了。
他现在只想着赶紧解决完事情，以后再也不要遇到这种事情了。
不要。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哪怕是公职人员，就像是昨晚，还有其他的时刻，也会坚守不住道德底线，做出令你伤心的事情。”
“他们和其他任何行业一样，也是有可能出现败类的。职业滤镜、学历滤镜，并不能过滤掉这个人本身不好的事实。”
“你该选的是一个把你的感受，你的情绪放在心上的人，而不是我这样只想着用职业开脱，利用社会良好印象抹除事情的人。”
秦子律不自觉眼睛里带了泪花。因为他真的没有办法，自己能够说服黎音。所以，他再用自己最大的分呗，企图劝退黎音，不要再选择他。
看，他对她那么凶，一点都不好。
可是，黎音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让秦子律第一次体会到了哽咽是什么样的感受。
一口气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他头一次感受到，爱是双向的，连伤害也是双向的。
拿着爱去伤害人，或许是他做过的，最愚蠢的事情。
黎音：“所以，你已经没办法拒绝我了，对吗？”
秦子律明显怔愣了一下，最后无可奈何从嘴里吐出一个咬牙切齿的：“是。”
简短地令人发指。
可是，所有秦子律的举动，哪怕他已经梳理好了所有的逻辑，以及排布，可是，落在黎音的眼里，就是语序混乱，不知所措。
他并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哪怕是吐出对她不好的话了，依旧是在为她着想。
所以，黎音怎么可能会放开他呢？
他也爱她。
只是现在才看懂。
于是，黎音一瞬间落泪，她感动的是，这一次，她终于能读懂秦子律了。
再也不会把他弄丢了。
带着哭腔的嗓音响起。
秦子律他知道，他永远不会拒绝这个声音。
就像初次见面，对这个声音心软。
他永远没有办法做到放下不管。
黎音：“我终于触碰到真实的你了。努力了好久。”
“呜呜呜。”
此刻，秦子律终于抬头看了看黎音的表情和脸。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此时的感受。
第一次有人正视他的情绪。
他竟然哽咽说不出话来。
复杂到失语。
只能平静地看着黎音。
黎音哭的是久别重逢。
那么秦子律呢？什么时候才会学会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