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一个面容稚嫩、生着一对鱼鳍的小少女，它裸露着两条臂膀，从水池中探出了小半个身子，巧笑倩兮地看着孟望月。
“怎么就又无聊了，我不是在陪着你吗？”
孟望月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别提了，还不是因为你还不能化成完整的人形。”
“学堂里的大家都是这样，实在没意思，它们都不能化形，我伫在里面，和大家都不一样，看着真的很奇怪。”
“唉，作为天才，也是一种烦恼啊。”
鲤鱼精虚眼看她，“望月，你这样说话，你的同窗们真的不会想揍你吗？”
你真的很装哎！
孟望月眼神无辜地回视鲤鱼精，“我是实话实说啊，那些法术我早都学会了，还学什么学。”
“倒是不如整蛊父皇来得有趣。哎，等等，我又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她转了转眼眸，突地露出一个笑来。
鲤鱼精被她笑得打了个哆嗦，“虽然不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但我奉劝你还是不要那么做，尊主的风评已经很烂了，你还是不要再火上浇油了。”
孟望月有些不服气地睨了它一眼：“怎么就是我害的了？优秀的天赋一直不用是会烂掉的！我只是物尽其用罢了。而且，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每次看到父皇向母后费心费力地解释的样子，我真的觉得很刺激哎。”
说着，孟望月才从栏杆上移开身子，径直站起来，摆出了一个手势，“嘿嘿，看我的，幻影移形之术。”
原地随即亮起了朦朦胧胧的淡黄色暖光，那光芒罩住了孟望月。
等光芒散去后，孟望月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此刻，立在原地的是一个外貌约莫是十岁上下、耳朵两侧各顶着一对毛绒绒兔耳的小少年。
就连她身上原本穿着的美丽衣裙也换成了略有些落魄的男式衣衫。
小少年看着鲤鱼精，笑了，“涟漪，你瞧，我这样一化身，像不像父皇新的私生子？”
“这次是山兔精与银月混血哦？变个男的试试。下次不如就换个人类的模样好啦，不过好可惜，没看过的东西，我变不出来。”
说着，小少年略有些失落地垂下了兔耳。
鲤鱼精看着她，无语极了。“我说，望月啊，要是你愿意用这种执念来努力学习的话，我敢说，下次的族内大比，你肯定……”
孟望月摇了摇头，兀自抬手去捂住耳朵，“不听不听，鲤鱼念经。”
鲤鱼精：“尊主的风评啊，全靠你一妖啊。”啧啧啧，可怜的尊主。
好好一个小公主，愣是被护崽的银月尊主养成了一个熊孩子。
谁能想象得到，外界传言中风流成性，有许多私生子的尊主其实真的只有一个崽啊。
只是这个崽的天赋特殊了点。
只要孟望月亲眼见过的种族，她统统都能通过自身个人的天赋，将之完完整整地重现。
只要她愿意，哪怕是凶狠异常的龙族，乃至是卑微低劣的人族，她都可以变出来。
并且，哪怕是修为比她高的人，也无法察觉到异常。
不论是外表、气息、血液，甚至是本质，当天赋能力完成的那一刻，孟望月就会真真正正地成为她想要成为的生物。
除非她主动解除这种能力，否则…
这就是掌管东方妖界的银月族皇族的个人天赋的可怕之处。
除了种族特有的血脉天赋，它们每只纯血妖族的个人天赋也是完全不同的，常人无法推论、无法防备。
故此，所有高等妖族，哪怕是混血，也只会和其他的高等妖族混血孕育子嗣，而不会选择低级的妖族，那会稀释掉它们高贵的血脉天赋。
不过，对低等妖族来说，若是能有机会遇到落单的高等纯血妖族，再趁机捡漏的话，它们的血肉可是极佳的补品啊。
嘶溜—只是这样想想，口水都要掉下来了呢？
孟望月可不管她的小伙伴鲤鱼精是怎么想的，只是兀自做下了这个决定，“好了，不和你说了，我再去捉弄一下父皇。”
“涟漪，明天见。”说完，小少年转身就走。
身后的鲤鱼精幽幽叹了口气，才纵身一跃，继续潜回水中。
算了，望月就是这个性子，我是改变不了她了，总归是在银月族的地盘上，还有谁能让她吃了亏不成？
我这种小废材，哪里需要担心人家天才的死活啊。
算了算了，我还是好好修炼吧，只要我早日化成人形，就能陪望月一起玩咯。
*
孟望月喜形于色地偷摸到了议事厅后，准备给父皇来一个小小的恶作剧。
反正爹爹也已经习惯啦，他不会打孩子的啦，嘿嘿嘿。
她都已经想好了，等爹爹一开门，就扑上去抱大腿，然后再开始演戏哭诉，剧本她都想好啦。
就是，“爹啊，您还记得当年春寒之时，游历山川之旅中遇到的山兔女郎吗？我是您的孩儿啊，呜呜。”
想着想着，立在门后阴影中的孟望月不禁捂嘴偷笑。
我准备好啦，爹爹看招。
孟望月左等右等，等了大半晌，才终于听到了爹爹的声音。
可与她想象中的不太相同，往日素来待她温和耐心的父皇的声音里少见得带上了一些威压，听上去沉重极了，宛若是一座巨山，凭空掉落在了她的脊背上。
她不禁被那威压狠狠压制住，扑倒在了地上。
孟望月动了动耳朵，试探性地去倾听门内的声音，她好奇极了，今日爹爹到底是为什么听起来那么生气？是发生了什么吗？
她听到了零零散散、迷迷糊糊的声音。
“……汝所言属实？”是银月尊主的音色。
另一道陌生的声音在他之后响起，“回尊主的话，卑下所言，句句属实。”
银月尊上沉默一会，才又用低哑的嗓音回了对方一句，“……这不可能。”
他再清楚不过了。
外界所谓的众多私生子女，其实都是他唯一的皇儿的恶作剧。
作为父亲，他怎么可能连自己到底有没有别的亲生骨肉流落在外面，都不知道呢？
“……这简直荒谬。”他微微垂首，低声道。
那陌生人又道：“不管银月尊主到底信不信卑下，这都是无可更改的事实。”
“若是尊主质疑，亦可出面澄清。卑下所侍奉的那位大人，随时恭候银月尊主的回音。”
银月尊主倚靠在桌面上，半垂着眼，叫对面荧幕中的来使看不清具体神色，他只是随意地摆了摆右手，道：“汝且自去罢。”
“待孤考虑一番，再来回复汝的主人。”
那声音应了一声，“卑下明白了，多有冒犯之处，望银月尊主海涵，恭临您的回复，卑下不敢再扰尊主清净，向您请辞，再会。”
银月尊主继续虚垂着眼，视线死死地盯着桌面，不再回应那声音。
虚空中的小型荧幕于是闪了闪，变幻了身形，化作了一只萤火虫的模样。
那萤火虫依旧飞在距离银月尊主三米左右远的位置上，随时等候自家尊主的命令。
尊主若是不下达命令，它也不会主动打扰，这是它作为尊主麾下臣属的自觉。
妖界，就是这样一个上下级之间等级分明、规矩森严的地方。
哪怕上司看起来再如何好相处，也不代表作为臣子的它们可以肆意僭越。
更何况，作为东方妖界绝对的霸主，这位尊主，也并不简单。他只是对自家人态度温和罢了，若是没有足够的手段，自然也不可能压制住边境和境内的各种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