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椅安安稳稳地落在了地上，与徽生离的那套桌椅并排放置在了一起。
柳栖霜通过模模糊糊的色素方块，依稀还能大概辨认出这间教室的模样。
就这种走道、桌椅、讲台、小黑板的布置，其实，和现代世界的中学教室，还挺像的。
既视感很强。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那些桌椅的大小都不太一样。
似乎是通过妖力改变的。
体型大一些的妖怪，就使用大型桌椅，例如黑熊精和螳螂妖。体型较小的妖怪，则使用小型桌椅，譬如蝴蝶精和鲤鱼精。
至于剩下的，则是那些中等体型的妖怪们，比如先前那只模样最好看的小狐狸。
而人型的栖霜和徽生离，混迹在这群妖怪之间，看上去与它们有些格格不入的。
不像是同类，更像是异族。
不过，现在的教室，似乎还是缺人的状态，有些座位尚且还是空着的，似乎是由于座位的主人还没有到来的原因。
对此，栖霜并没有觉得很意外。
她目前所遇到的妖怪们，都是原型模样的、有灵智的中等妖族和低等妖族。
总不可能除了她和徽生离，这间教室就没有别的高等妖族了吧？这不可能吧？
偌大一个西域妖界，高等妖族的幼崽，总不可能这么少吧？
徽生离摆好座位后，注视了那对桌椅一眼，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他这才看向栖霜，“无双，可以了，我们落座吧。再等一会，讲师就要来了。关于你会和我一道来入学这件事，我先前已经告知过讲师了。”
栖霜点点头，顺其自然地走过去，坐上了那椅子。
在她落座的一瞬间，原本体型略微有些不协调的桌椅亮起了一道浅白色的微光。
那光芒过后，栖霜的桌椅就变换了大小，变得比原先还要小了一圈，刚好适合她。
栖霜愣了愣。
这妖界的桌椅，还…挺智能的啊？还能变大变小？
在栖霜落座后，徽生离也自觉地坐在了她身侧，面带笑意地看着她，“无双，怎么样？我们西域的万妖学堂，目前看来，还不错吧？”
栖霜轻轻应了，“不错。”
在两人交流间，门口终于传来了新的动静。
“踏哒踏哒—”那动静听上去有点像是某种生物的枝条抽打在地面上的声音。
栖霜望了过去。
透过神识，她看到了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
“孩子们，大家早上好啊，一段时间没见了，大家想不想老夫？”说话的，是一道清朗的少年音。
从音色来看，他的年岁明明不大，却又有些老气横秋地自称为“老夫”。
这位讲师，似乎是植物一类的妖怪。
他的模样妍丽，身姿修长，皮肤白皙，顶着一头长及地面的葱绿色头发，穿着一席棕褐色的衣袍。
随着他进入教室，栖霜能够感受到，这里的空气都似乎变得更好闻了。
到处都是眼前这位讲师的味道。
是生命的味道、是草丛的味道、是阳光的味道。
那些葱绿色的长发，与其说是那位讲师的头发，倒更像是他的枝丫，亦或是叶片一类的事物。
先前栖霜听到的啪嗒声，似乎就是由他的绿色长发拖曳在地面上发出的。
他看起来明明很温和的样子，又是草木精怪化身而来，栖霜却觉得，他很可怕。
不是容貌，也不是语气上的可怕，是潜意识的威压。
因为对方的修为水平很高，比栖霜要高得多。
以一介植物之身，凌驾于众多肉食妖物之上，他的实力，自然不可谓不强。
在场的所有幼崽们，都一一回应了讲师，自然也包括了徽生离在内，“松讲师好！”
那少年讲师笑眯眯地点点头，很是满意的样子。
似乎是注意到了栖霜在看他，他主动回视过来，大致打量了一下栖霜的模样，才远远地对她招了招手，语气慈祥。
“孩子，你就是徽生同学带回来的、新来的那孩子吧？”
“你好啊，老夫名唤松恩，也是你未来的理论主讲师，你可以同其他孩子们一样，称老夫为松讲师即可。”
栖霜朝他点点头，乖巧地答应了，“松讲师，您好，我是、孟无双。”
“不错，好孩子，好孩子。”松恩微微颔首，又道，“孟同学，你先跟着大家一起听一段时间的课吧，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亦可来问老夫。”
“好。”栖霜道。
收到回应，松恩站定在那块大黑板前，曲起手指，姿态随意地敲了敲黑板，“好了，孩子们，那我们开始今日的课程吧。”
“为了方便新来的孩子，我们先来简单回顾一下上节课的内容，首先……”
课程尚未正式开始，就被一道声音打断了，“我迟到了。”
有一只妖怪站在了学堂门口，懒散地挥了挥左手，“松讲师，很抱歉，我来晚了，你不会生气的，对吧？”
栖霜好奇地朝门外望了一眼。
那是一只黑发红眼的女妖，她生得貌美异常，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与她模样几乎完全相反的腐臭味道。
她也是人形，不是妖物的原形。
明明嘴里说着道歉的话，她的表情和姿态却不像是在愧疚，更像是某种饱含着底气的骄傲。
是理所当然的傲慢。
栖霜看不清她的具体面目，只能瞧见一片黑黢黢、红艳艳的色块。
光凭借那股气息，栖霜就能大致推断，眼前的这只妖族，必然是个狠角色。
保不定害了多少家伙的性命。
如她所料，松恩并没有生气，他只是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却没有责怪的意味在里面。
“独孤同学，下不为例。”
“我知道。”女妖神色缺缺地应了一声，便自顾自地往教室里走。
很快，她就注意到了徽生离，“呦，阿离哥哥，好久不见啊，你回来了？”
她嘴边的笑弧才堪堪扬起了一半，倏地注意到了对方身侧的栖霜，笑容随即缓缓消失，抿成了一条直线。
“你是谁？”
女妖看着栖霜，语调拉长了些，隐含着某种危险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