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多，王修仁正在躺在阳台的躺椅上刷抖音，突然屏幕出现王修德打过来的视频电话。
“老爷子摔了一跤，摔到后脑勺了，出了蛮多血，现在救护车正在来的路上，你们赶紧回来吧！”王修德白着一张脸，声音有些抖。
王修仁乍一听有些懵，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我这就准备回来。”
挂断视频后，他有些魂不守舍，想起身，发现腿有些软。
“怎么啦？”林秋正和周清母女俩坐在饭桌边择豆角，听到动静，偏过脑袋看过来。
“我爹摔到头了，现在正往医院送。”王修仁木木的说道。
“怎么摔的？严重不？”坐在沙发上的看报的林庭，把手上的报纸撇到一边，吉声问道。
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最怕摔倒了，受点皮外伤还好，就怕伤筋动骨，得要人伺候着。
再严重些，说不定生命就此终止了。
林秋拿起手机看看日历，好像……前世也是这个时候。
“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老大只说我爹摔到后脑勺了，其他什么都没说。”王修仁有些不可置信。
这两年也抽空回去过几次，每次也尽了责任，带着爹娘上医院体检，医生说他俩的身体好的很，一般人都赶不上。
“那肯定得尽快赶回去。”林庭沉声安排，“老婆子，赶紧做两个快手菜，修仁，你和我一起把行李收拾好，秋秋，你打电话通知珊珊，让她也尽快赶回去。”
林庭叹了口气，不是他不盼着亲家好，而是到了他们这个年纪，遇到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做最坏的打算。
林秋发了个视频给女儿。
王珊看到妈妈发来的视频，立马按下接听键。
“妈，怎么了？”王珊见到手机屏幕上妈妈脸色很差，有些担心的问。
“你大伯打电话过来了，我们得尽快赶回去。”
“现在吗？”
“嗯。”林秋点点头，“你爷爷摔到头了，现在正在往医院送，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王珊脸色变了，八十多岁的老人摔到头部，可不能掉以轻心。
她有些懵住了，还是一旁的颜申伸过头来问：“阿姨，我们几点出发？”
林秋抬手看了看时间，“ 12点左右吧，你们收拾两身衣服，过来吃个早中饭，吃完我们就回去。”
挂断视频，林秋坐在沙发上，脑子里回想起许多事儿。
这一世，因为离得远，态度强硬，再加上给的钱多又爽快，老俩口不像前世一样各种作妖作怪，反而对林秋一家客客气气的。
特别是王修仁给买了社保之后，老俩口没什么事连电话都轻易不会打过来。
虽然是嫡亲的骨肉至亲，但两家之间总的来说是客气有余，亲近不足。
王珊到的很快，不到十一点就和颜申进了家门。
草草吃过午饭，一家人拎着行李箱往停车场走。
人多，一辆车坐不下，开两辆。
林秋见王修仁心神不宁的样子，直接坐上驾驶座，“我先开一段，到时候你再替我。”
王珊跟颜申一辆车。
说实话，她其实还好。从小就没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过，几年才见一两面，感情上并不深厚。
两辆车一前一后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王修仁在路上打电话给王修德，询问王宗生的病情，他心里已经做好准备。
虽然王宗生已经八十六了，但四个儿子谁也没提给他买墓地的事情，但是按照家里的习俗，他自己倒是早早的把他和李秀英的棺材准备好了，还刷了好几遍漆。
“血止住了，人看起来也是清醒的，就是说话说不出来，只有眼珠子能动。医生说要我们做好准备。”
三个弟弟现在都在路上往回赶，王修德只能一个人在医院顶着。
王修仁点了点头：“辛苦你了，我七点左右就能到医院来替你。”
“好，路上注意安全。”王修德叮嘱。
这一刻，隔阂了几十年的兄弟暂时把个人情绪放到一边。
王宗生听到老大跟老二打电话，眼睛死死的看着他，嘴巴抖动，但发不出一点声音。
王修德看见亲爹这个样子，眼眶就红了，“老二一家已经在路上了，老三、老满也在往回赶，明明、磊磊晚上就会到，其他孙、孙女都会赶回来，你放心。”
王宗生这才眨了眨眼睛。
紧赶慢赶，终于赶在七点左右到达了医院。
王修仁以为自己不会哭，但看到王宗生插着管子躺在病床上时，眼泪夺眶而出。
林秋挽着他的胳膊，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遵照医生的嘱托行事。
没过多久，王修礼、王修信拖家带口也赶到了。
王宗生如愿看到满堂的儿孙，这才用力眨了几下眼睛。
现在只有李秀英不知道老伴儿现在只是拖时间，儿孙们都不要她跑医院，还安排几个孙女陪着她。
她应该也预料到老头子情况不怎么好，拉着孙女们的手，絮絮叨叨说起过去的事情。
翻来覆去的说，一遍又一遍。
还有就是王珊偶然发现她晚上睡不着觉，十一二点爬起来，睁着眼睛坐在太师椅上，一坐坐到天亮了。
王珊马上把这个事情告诉爸爸。
王修仁立马找到三个兄弟，然后开始排班两边轮流守着，就怕发生纰漏。
九月八号的早上，李秀英突然念叨着：“老头子还有几天回来，枣子要红了，他再不回来，该赶不上了。”
王宗生还是没能吃上今年的红枣。
晚上三点多，王修仁打电话给妻女：“快来医院，刚刚送去抢救了。”
林秋带着女儿和颜申一起赶到医院，十几号人在抢救室外面等着。
幸好，抢救回来了。
人还是清醒的，睁着眼睛看着儿孙。
等他眼睛合上了，除了王修仁四兄弟，其他人又赶回去。
林秋这会儿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等到早上五点多的时候，王修仁打来电话：“让家里人准备着，爹要回来，医生也同意了。”
林秋听到电话里王修仁啜泣的声音，连忙安慰道：“我去请族里的老人过来布置好，保证稳稳当当的。”
老家一直有个不成文习俗，尤其是老一辈的人一很讲究的。
人死，要入土为安，入土要落叶归根。所以不能死在外面做孤魂野鬼，所以他们在死之前都要回家。
林秋赶紧叫醒女儿，又和其他妯娌一起请来族里的老人，按照他们的吩咐把堂屋布置好。
王珊和其他堂姊妹陪着李秀英在大门口等着。
王宗生很快跟车回来了。
他被抬到自己床上后，目光在所有儿孙脸上扫过，最后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李秀英，然后眼睛闭上再也没有睁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