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输了。”钱昭收回长棍站定。
元霜回头看向柴明，将手中长棍抛向他“看清了吗柴小明，我们做间客的，日后要面对的人形形色色，有时候为了保命为了完成任务，采取些非常手段也不无不可。”
“死穴这些位置，既然存在就是拿来用的，你哥的命门虽然在这里，”元霜并不直说，只是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睛明穴，“但是人体各处的死穴他也是得好好护着的。”
“这就叫声东击西是不是？”柴明两眼放光地看着钱昭。
“嗯。”钱昭顶着元霜虎视眈眈的眼神，不敢对柴明冷脸，却也只是点了点头。
“说起来，小柴明，你为何与你哥不同姓？是随了母姓吗？”元霜有些好奇地看向柴明。
钱昭目光移了过来，柴明闻言愣了愣，一时竟诡异地沉默了。
元霜有些摸不着头脑“我说错话了？”
“我们并非……”见钱昭不说话，柴明顿了顿，正要解释。
元霜白了他一眼“得了吧，骗骗旁人也就罢了，按你们的相处，还有这远看天差地别，细看却总有些相似之处的脸，你俩不是亲兄弟，难不成和阿禄是吗？”
“好了。”钱昭开口打断柴明，“瞒着不说是一回事，撒谎骗人又是另一回事。事无不可对人言，我们确实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柴明闻言，眼里的欢喜几乎都要溢出来了，“哥！”
钱昭一看就不擅长应对柴明的热情，熟练地转移视线。
元霜暗暗在心里偷笑，“柴小明，你去找阿禄，告诉他等会儿我们出门逛逛，过些日子便是清明，要去给爹娘还有宁家先祖们扫墓，得采购些香烛回来。”
柴明没等到钱昭开口，点了点头乖巧地跑了出去。
“钱大哥，我看你和阿明似乎有些别扭，亲兄弟哪儿有隔夜仇的。阿明依恋你，你瞧着也不是看不上他，为何要把关系处得如此僵？”
元霜见钱昭面上神情未变，又接着说道“再说了，阿明多乖啊，上进又勤奋，小小年纪就能进天道，还听你话，这样好的弟弟上哪儿找去？”
“你比他也大不了几岁，不必这样一副长辈口吻。”钱昭瞥了她一眼。
元霜顿了顿“好吧，是我多嘴了。”
“你是如何看出来的？”钱昭见她沉默，主动开口道。
“我之前替衙门的仵作打过下手，他们验身份不明的尸体，有时候便是靠死者的头骨复原相貌，对比前来认亲之人的模样，以此判定身份。”元霜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我什么都有点儿兴趣，就什么都学了些。”元霜说着顿了顿“除了做饭。”
“我也是。”钱昭声音里似乎带了些笑意，又补了一句“包括下厨。”
“钱大哥，你是我见过的第四个会下厨的男子，听阿禄的意思是你手艺精湛，你是怎么学的？有没有什么秘诀？”元霜忍不住离他更近了一步，满眼都写满了期待。
“我好像天生就缺了下厨的天赋，明明是严格按照阿禄说的法子做的饭菜，成品的味道却总是不如他。”元霜说着泄了口气。
“毒术和轻功我都不及你。”钱昭安慰道。
“当真！”元霜闻言又忍不住开心了起来。
“方才你已经赢了我了。”钱昭也有些诧异自己竟会对一个女子有如此多的耐心。
“钱大哥，你清明休沐吗？”元霜看向他的眼里有光。
“嗯。清明会有两日假期，我今年轮休，不必守卫圣上。”钱昭点了点头。
“那……钱大哥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采购？”元霜主动发出邀请。
“也好。”钱昭想了想元霜带着柴明和元禄两个小孩，还有个来路不明的如意，也不大放心他们就这么出门。
“会不会耽误钱大哥你回宫？”元霜一面走着一面问他。
“明日上值，我的住处就在宫外不远，夜里回去也来得及。”钱昭走到武器架正要取走自己的昆吾刀。
“钱大哥，你的刀有我的木箱重吗？”元霜背上自己方才抛到一旁的木箱，有些好奇地看向钱昭。
“应当……”钱昭犹豫地看了一眼她身后几乎与她等身高的木箱“你的或许比我的刀重。”
“你平日里都是带着箱子出门？”
“远行会带上，就是这些日子背习惯了，一时半会儿没改过来。”元霜活动了一下身体，如实回答道。
“放心，一会儿只是出门，不会带上这个的。”元霜暗示性的看了一眼他格外醒目的刀。
“好。”钱昭默默将刀放了回去，“我去前院和元禄他们一起等你。”
“回见。”元霜背着箱子化作一道残影掠了出去。
梧都繁华的街道上，元霜拉着如意，元禄和柴明一左一右拥着钱昭，正在路上走着。
“为何非要让我一起？”如意面无表情地看向元霜，有些不大适应这样悠哉地在街上闲逛的行为。
“姐姐太过不食人间烟火了些，还是得来这红尘里感受一下人烟。”元霜牵着她的手说道，眼里满是笑意。
“哎哟喂，我的腰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苍老的惨叫声。
“老人家，您没事吧？”人群拥挤处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元霜和钱昭同时停下脚步将目光移了过去，元禄顿了顿开口道“这声音听着怎么有些像十三哥？”
“劳烦让让，我是大夫。”元霜松开如意，试着从拥挤的人流中挤进去。
看热闹的人们本不想让开，却觉腰间传来一股巨力，拥挤的人群中被元霜凭力气直接开辟出了一条可容她通行的道路。
钱昭默默收回本欲护着她的手，跟在她身后挤了进去。
如意一眨眼就跟不上两人的步伐，一旁的柴明和元禄早有预料，熟练地带着如意从人群里退了出去。
“如意姐，这儿旁边的酒楼二楼可以瞧见里面的动静，我们去那儿等阿姐和钱大哥回来。”元禄抬手指了指一旁的迎客来。
“好。”如意点了点头跟上了两个少年。
“十三哥\/于十三？！”元霜和钱昭同时唤道。
“元霜，老钱？你俩怎么在这儿？”于十三将那哀嚎的老人扶着坐好，扭头看向二人。
“我来替他看看。”钱昭抢先一步上前替那人把脉。
“发生了何事？”元霜看向于十三问道。
“我才回了梧都，想去迎客来买些好酒，刚一到门口，这位……”
于十三似笑非笑地看了那哀嚎的老人一眼，一字一顿道“这位老人家，就倒在我面前了，摔得很假，但就是这么巧，这一摔倒是把他自己腰扭了。”
“确实是腰痹。”钱昭检查过后，点了点头，“只是探他骨龄，不过双十年纪，同他装扮的模样年龄相差极大。”
于十三轻笑，抬手指向一旁被人群挤着出不去只好看热闹的华服公子道“他本来计划是讹这位公子的。”
元霜见那地上哀嚎的男子身形僵了一瞬，又听于十三接着道“我呢，恰好闲得慌，就替这位公子挡了一下，可惜啊可惜。”
于十三一脸挑衅地蹲下身子同那犯了腰痹的男子对视一眼，“可惜你也太脆弱了，就碰了这么一下，我还没抓到你现行，你倒是把自己弄成真伤了。”
“老头子不敢耽误公子您，也并非想要讹您，只是老头子这一伤，家中田地无人照料……”那男子声音沧桑，哀哀戚戚道，配上他那一身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倒叫围观群众有些同情了起来。
一旁原本的华服公子闻言，更是忍不住同情心泛滥，从荷包里取出碎银子就凑了过来“老人家，您便先拿些银两去瞧瞧郎中吧，别伤心了。”
花都公子说着抬头看了于十三一眼，见他面上带着微笑，剑眉星目，一派风流倜傥的模样，忍不住垂眸避开他的目光，轻声道“这位公子许是误会了，您莫要怪他。”
元霜将目光从华服公子耳垂上的耳洞移开“我和钱大哥都是大夫，并未说过不替他治伤。”
“十三，你先将他的伪装去掉。”钱昭面无表情地起身，走到元霜身侧看向于十三道。
“好嘞。”于十三从身上取出随身携带的药水，不容地上男子反抗，便以极快的手法将他粘在头上的花白头发地发套取了下来，又一阵涂抹，将他脸上的褶皱，粘上去的胡须全数去掉。
“好家伙，大变活人！”
“这位小公子方才还想给他银两呢，险些就被他骗了。”
“以后我们出门可都得小心些，防着这种人。”
听着围观众人的窃窃私语，那现了原形的男子起身欲跑，被于十三直接单手按倒在地，另一只手亮了腰牌道“六道堂缇骑，随我去衙门走一趟吧。”
“诸位便先散了吧，莫要阻了街道通行。”于十三复又扬起笑脸看向围观众人。
热闹已经没了，见六道堂的人现身处理，众人纷纷散去，只有那华服公子一双美眸落在于十三身上，舍不得移开“大人，您是六道堂的缇骑？不知我……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吗？”
“在下于十三，家住……”于十三熟练地扬起笑容营业。
“十三哥，你还是先把这人送去衙门吧。”元霜忍不住开口打断他。
“这是治腰痹的药。”钱昭顺手抛给于十三一瓶药丸。
“姑娘。”元霜轻声道破华服公子的身份“往后莫要一个人偷溜出来了，世道险恶，多加小心。”
“告辞。”于十三收好药丸，提起地上那人，冲女扮男装的女子含笑点了点头，彬彬有礼地同她道别“有缘再会。”
“阿姐！这里。”元禄见事情解决，从酒楼里探出头来冲元霜和钱昭挥手。
元霜和钱昭才进厢房，便见柴明兴冲冲地上来邀功“哥，元霜姐，我们已经把扫墓需要的东西都买好了，你们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
“柴小明越来越能干了。”元霜抬手拍了拍柴明的肩膀。
见柴明还眼巴巴地等着钱昭开口，元霜暗叹一声，眼神示意钱昭（说话啊！）
钱昭回她一个眼神（说什么？）
（小孩想同你亲近呢，看不出来吗？）元霜白了他一眼。
钱昭无奈，冲柴明点了点头，半晌才挤出来一句“不错。”
柴明心满意足地又跑去角落和元禄窃窃私语，时不时拉着静坐吃着茶点如意加入话题。
“不求你事事有回应，但也不能冷着啊。”元霜搭着钱昭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不哭不闹不惹事，这样的宝贝……”在钱昭警告的眼神里将弟弟二字吞了回去，元霜顿了顿“可遇而不可求，好好珍惜啊！”
“手。”钱昭的目光移向她还在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嘿嘿，手误手误。”元霜乖巧收回手，一扭头却见门外还站着方才那女扮男装的华服公子。
“有事？”元霜一秒收回脸上的笑意，面无表情地走到门口问道。
“我……我想问问方才那位于公子，他家住何处，我想回头亲自登门向他致谢。”男装姑娘扭扭捏捏，全然不掩饰她的小儿女姿态道。
“十三哥居无定所，家产被他败光了，暂住在我家。”元霜无奈，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于十三你个蓝颜祸水，天天替你挡桃花都挡腻了！）元霜在心里偷偷吐槽某人。
（押着骗子去了衙门，正在和衙门官员交涉的于十三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
男装姑娘面上的红晕褪去，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元霜又看了看钱昭，一脸震惊“那你方才和这位公子？！”
元霜不解地回头看了钱昭一眼，又看向男装姑娘，无辜道“有何问题？”
“你怎能……”男装姑娘又羞又恼，见元霜一脸茫然，愈发生气了“怎能见异思迁，脚踏两条船？！你这样对得起于公子吗？！”
“姑娘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元霜匆匆回头给了钱昭一个抱歉的眼神（对不住，似乎坏了你名声了。）
男装姑娘转悲为喜“我误会你和于公子了？”
“那倒没有！”元霜认真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