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淮序！你给老子站住！”
王府前院，安静的午后忽然传出一声怒吼，惊得树上鸟儿扑腾着翅膀连忙飞走。
院中下人们见怪不怪，专心干着手里的活儿，只是在一个小身影快速跑来的时候，适时的为他腾出前路，这默契度仿佛已经练了千百遍。
小身影边跑边嚷嚷：“救命啊！爹爹杀儿子啦！娘亲！救救序儿！你要没儿子啦！”
“段淮序！你给老子闭嘴！”
段凌霜在身后一路狂追，最后气不过直接脱了鞋子丢过去，不偏不倚地打到了段淮序的屁股上。
段淮序小小的身体一个踉跄便往前跌去，在他的身体就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的前一刻，一旁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萧二将手上蒲团随手一丢，垫在了他的身下。
别问他为何手里有蒲团，因为这是段淮序长大后，萧二手里常拿的道具。
段淮序在哪里挨打，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他就会在哪里出现。
段淮序扑通一声趴在软乎乎的蒲团上，一点儿不痛，他抬头咧嘴朝萧二一笑，奶声奶气说：
“谢谢二叔叔！”
萧二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常年含冰的眸子里染上宠溺。
小淮序甜甜的笑意还没收回去，头顶便落下了一大片阴影。
阴影像一张阴森森的大口，愈渐逼近下来，而后幽幽开口道：
“段淮序，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再跑去你娘的床上，你当我说话是放屁？”
“嘻嘻，爹爹错啦，放屁是用屁屁放的，你刚刚明明是用嘴巴说哒。”
一旁的萧二有心想拦一拦，但迟了，小淮序的脚踝已经被段凌霜给提了起来。
“啪啪！！”两声，小淮序的屁股挨了两巴掌，哭声立马跟着响起来：“哇呜呜呜呜……爹爹，要打死序儿了，娘亲，外祖母，你们救救序儿啊！”
“段淮序，你今儿就是叫来天王老子也没用，老子非得一次性把你这个臭毛病给治好，让你不长记性！”
段凌霜冷着脸丝毫不心软，手掌摊开啪啪啪几下就揍得段淮序由假哭变成了真哭，嚎啕的哭声引来一众下人的围观，纷纷皱着眉头想拦不敢拦。
萧二不忍，给暗处的暗卫使了个眼色，让人去搬救兵了。
“呜呜呜哇，爹爹我错了，你别打了，再打真没儿子了！”
段淮序疼得吱哇乱叫，抱着段凌霜的小腿终于选择了识时务。
南宫明姝早年吃药伤了身子，两人这几年了都没有再怀上，段淮序算是段家的独苗，段凌霜心疼是真心疼，但生气也是真生气。
在他收了手劲犹豫不决时，景沐婉已经急急忙忙从内院跑了过来，一把夺过段凌霜手里的孩子心疼地后退几步。
声音依旧温婉但充满了数落：“凌霜，你怎么能这么打孩子，会打坏的，序儿还小，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
段凌霜讪讪收回手，对景沐婉一直很尊敬：“娘，您不知道这小子，这小子他干了什么。”
“他干什么了他也是个孩子呀，你这么打怎么行。”
景沐婉轻轻拍着小淮序的后背，温声边哄边念叨段凌霜。
而被外祖母轻声细语哄着的小淮序早已忘了疼，趴在景沐婉怀里时不时抬头瞪一眼自家爹爹。
惹得段凌霜抡起拳头又要揍，景沐婉见状直接抱着孩子身子一转，用自己的后背对上了段凌霜的拳头，还说道：
“你打吧，连我一起打。”
谁能想到从前软得能任人揉捏的景沐婉，自从有了乖孙后都能和段凌霜唱反调了。
这让段凌霜怎么敢，他连忙讨饶：“娘，您说什么呢，我怎么能打您，是…这小子他…他，他趴我们床底，偷听。”
最后两个字段凌霜说得微不可闻，但景沐婉连听带猜，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不由老脸一红，结结巴巴道：
“哦，那，那也不该，不该这么打，你，你口头说说，就行了…”
围着的下人们发出低低的窃笑，原来是小世子自己作的。
段凌霜眉眼一瞪，一群人一哄而散，就连萧二也无语地转过了头。
没了看他笑话的，段凌霜这才伸手问景沐婉要人，“娘，把他给我。”
“不行，你又要打他。”
“我不打了，送他去学堂，一会儿该迟到了。”段凌霜扶额，他在丈母娘这里的信誉几乎没有了。
景沐婉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他是我儿子，我还真能打死他不成？”
“外祖母不要，序儿今天屁股被爹爹揍疼了，不去学堂！”
段淮序一听要去上学，忙抱紧了景沐婉的脖子不撒手。
景沐婉还在犹豫，段凌霜已经斩钉截铁道：“不行，学必须上，否则就再打一顿。”
“外祖母…”段淮序可怜巴巴地瞅着景沐婉。
在景沐婉犹豫不决时，梳洗好的南宫明姝从后院珊珊而来。
几年的沉淀没有给她脸上添一抹纹路，反而在好生将养下更加明媚，整个人一眼看去就是极为健康的模样。
见到南宫明姝，一路的下人纷纷躬身问好，段淮序见到母亲大人来了，忙后脚并用的从景沐婉身上下来，屁颠屁颠跑过去抱住南宫明姝的腿，仰头软软道：
“娘亲，娘亲今天又比昨天漂亮了，序儿喜欢娘亲。”
南宫明姝勾唇一笑，俯身抱起段淮序，亲了下他的脸颊后温声道：
“娘亲也喜欢序儿，那娘亲送序儿上学去，好不好？”
段淮序的小脸皱成一团，但想到是由香香美美的娘亲送自己，又犹豫了起来。
南宫明姝知道他最终会答应，跟景沐婉闲聊了两句，抱着他往府外走去。
段凌霜自觉跟上，快到门口的时候要从南宫明姝手里接过段淮序，段淮序哼了一声转过头，把娘亲抱得更紧。
段凌霜气不过，伸手在臭小子额上弹了个爆栗，引得段淮序又吱哇乱叫起来，气势汹汹地从他娘亲怀里滑下来，追着段凌霜要还回去。
一家三口你追我赶地消失在朱红的大门前，景沐婉在身后欣慰的笑着，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踪影。
洛城有个南宫明姝亲自督建的学堂，里面全是些边关十三城大小将领家的孩子。
为了给段淮序培养人手，她可谓做足了准备。
两人将段淮序送到学堂门口，跟夫子打了声招呼后便由夫子领着进了学堂。
无论段淮序多么不喜欢上学，只要是南宫明姝亲自来送，他必然会乖乖进去。
只不过短短的一段路，需要一步三回头的跟南宫明姝挥手再见。
“臭小子就是欠打。”等看不见儿子了，段凌霜牵过南宫明姝的手，忿忿说道。
南宫明姝想到早晨的窘境，不由拍了下他，嗔道：“还不是你，大清早的非要闹，序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得，以后不许胡闹了。”
段凌霜一听急了，长臂一伸将南宫明姝揽进怀里，“那不行，以后我把段宁派去看着他，不让他乱跑不就行了。”
“你就不能从你身上解决这个问题？”南宫明姝白了他一眼。
男人霸道地回道：“不行！夫妻感情面前，儿子靠边站！”
“就你贫，罚你今晚去陪序儿。”
“不要！我要陪你。”
段凌霜撒娇打混，和南宫明姝笑笑闹闹地准备去军营巡视一圈。
行至闹市，身后传来一声怒喊：“站住！小叫花子！让你偷我包子！看我今儿不打死你！”
身后人群被追赶的商贩赶到两旁，段凌霜及时护住南宫明姝，以免她被人撞到。
“别跑！”
“啊！”
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摔倒在地，手里的包子却稳稳地举在半空。
此时商贩也追了上来，按着男孩的衣服就要揍。
南宫明姝出声制止：“住手！不准打人，你的包子钱，我替他付。”
商贩抬头一看，原来是北凌王妃，忙吓得跪地叩首。
南宫明姝抬手打住，不顾男孩身上脏污地俯身扶起他，柔声问道：“你还好吧？包子拿着安心吃，不够还有。”
远远跟在身后的萧四已经送来一袋热腾腾的白面包子，在南宫明姝话落的时候递给小男孩。
小男孩抬起水汪汪的眸子看向他们时，南宫明姝和萧四集体愣住，下一瞬又飞快看向彼此。
从彼此的目光中看清那份震惊后，萧四不由蹲在小男孩身边，问道：“小兄弟，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怯生生回答：“我叫大宝。”
离得近了，南宫明姝越发觉得他长得像已故的萧一，不由多关切了几句。
也从中得知大宝之所以偷包子，是为了拿给家中重病的母亲，他是家里老大，底下还有个小妹妹。
妹妹被赌鬼父亲卖了，自己也被人打死了，母亲得知一病不起，家里家外全靠年仅八岁的大宝在撑着。
几乎同一时间，南宫明姝和萧四说了同样的话。
“小四，把他带回家吧。”
“主子，我可以带他回去吗？”
两人话落，又同时笑笑，大宝听出了他们是在讨论自己，连忙后退一步：
“我要回家照顾娘亲，哪儿也不去！”
南宫明姝知道他是误会了，以为自己是要强行带他回去当下人。
她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道：“大宝，我是北凌王妃，你的母亲我可以帮你治，你去我们家，和小世子作伴儿一起读书好不好？”
“可，可以读书？”大宝明显意动，清亮的眸子带着期盼看着南宫明姝。
“可以，能给母亲治病，也可以让你学文习武，长大后保护娘亲，找回妹妹，你愿意吗？”
“我愿意！”
“真乖。”
等段淮序放学回家后，便看见了清洗干净的大宝，哦，现在改名为念一。
有了小伙伴，段淮序十分欢喜，在以后的时间里，也忘了去趴爹爹娘亲的床底，对此段凌霜表示很欣慰。
对待念一更是很大方，俨然有把念一培养成段淮序左膀右臂的阵势。
南宫明姝坐在凉亭里，看着和段淮序一起扎马步的念一，唇角弯起恬静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