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烟坐在椅子上想了整整一宿，她听见了门锁开动的声音，在看到盛胤安手中拿着的剑那刻一切思路都通顺开来。
剑是利器，可护主人，也可伤到主人。
盛胤安的皇位有拥护者，自然有反叛者。
丞相秦武……也许就是让盛胤安头疼的人。
秦武是盛胤安身为太子时的太傅，盛胤安登上皇位后更是器重他，尊敬他，对他放权极大。
若是他有了反叛之心，无论是军营中还是朝臣中，支撑他的人不在少数。
最近又因为卫国之事，百姓大臣间都对盛胤安极度不满，借此机会，天时地利人和，秦武若是再打着她妖妃的名头来一个清君侧，名正言顺。
而黎湛和黎长锦被派去出使大辰，盛胤安可用的人极少。
“盛胤安，你真不打算跟我讲发生了何事吗？”
盛胤安将剑放到支架上，清楚瞒不住黎烟，“烟烟，我只是有些乱，不知道该如何做？”
“秦武是大寅的丞相，这么多年，他没做错任何事，无论对我还是对民都是鞠躬尽瘁。”
“我还是太子时，他是我的老师，我登上帝位他依然是我的老师，我二十六年的时间生命中他占了大半，是他教导我如何为君，是他告诉我民生疾苦，是他极力支撑我……”
“我只是想知道，他为何突然起了心思？”
“这么多年，他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他都没有这么做，为何又仅仅是现在呢?”
盛胤安的纠结来自于秦武是自己敬重的人，他不是没有能对付秦武的方法，只是困惑和犹豫秦武的改变。
他需要一个理由让自己对秦武下手，而秦武也需要一个理由来对他下手。
当实力相差不多时，任何一方心软或是丧失了明确的目标，那就必败。
而盛胤安现在就处于迷茫时期。
他已经亲手杀了自己所有的亲人，又让他亲手处决一直教导自己的老师，过于残忍。
黎烟为他倒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盛胤安，若是他的反叛之心不是近期才起的呢？”
盛胤安抬头，思索她的话，“若是他早有了这心思，为何要等到现在？”
“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而现在我们的名声出现那么大的问题，这不正好是个理由吗？”
“盛胤安，他为何要让秦晚晚入后宫，其他人你是为了拉拢，可秦武是一直支撑你的人，没必要把他的女儿也拉入后宫。”
“让秦晚晚入宫是他的意思，对吗？”
她不想将人心揣摩得那么坏，可这些，盛胤安应该比自己清楚。
人心难测，更是变化多端，谁又敢保证，原本一身清明的人一辈子都克己复礼呢？
谁又能否决原本作恶多端的人突然变成了一个好人呢？
人心，本就是最不容易看清的东西。
盛胤安沉默，秦晚晚当初入宫确实是秦武提出的主意，也是因此他对秦晚晚多有宽容。
在后宫中她的地位也和卫国公主一样封为贵妃，而黎烟当时仅仅是个妃子。
“陛下！皇后娘娘！”
段德进来跪下，“大将军在大辰遭到了刺杀，现在性命危在旦夕！大辰的使者已经到了。”
盛胤安站起来，又看向黎烟，“烟烟……我……”
黎烟垂着眼，淡淡道：“陛下先去忙吧，父亲会好起来的，现下重要的是两国之事。”
盛胤安两难选择，最后还是跟段德离开。
【大宝，检测黎湛身体数据。】
【烟宝，你说好巧不巧，乔妖妖和男主在大辰，黎湛死不了。】
黎烟走出了门，看着外面的太阳，太阳刺眼灼目，她伸出手，有阳光穿透她手中的缝隙倾泻在地下。
天上的云层淡薄飘远，她望着天空，等待身体一点点变暖。
盛胤安，你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呢？
她不想逼迫他，可也不愿意他输。
*
半月后，燕思宫中的桃花开得娇艳无比，黎烟在桃花树下驻足许久。
盛胤安自上次离开后他们就没见过面，他忙着各种事情，没时间来她这里，而她在等他做出判断，也不曾去打扰过他。
碧落跑过来跪下，声音颤颤巍巍，“娘娘，陛下……陛下受伤了！”
黎烟手中折的桃花落下，她提起裙摆跑向了他的寝宫。
碧落在身后追，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娘娘如此失态。
“参见皇后娘娘！”
“老臣参见皇后娘娘！”
黎烟看着围在盛胤安身边的几个太医，“陛下如何？”
太医犹豫不抉，半响才回道：“启禀娘娘，陛下胸口中的刀伤上抹了毒，毒素虽然已经清除，可陛下……恐怕还需些时日才能醒过来。”
黎烟手握成拳，看向病床上盛胤安惨白的面色，“需要多少时日？”
“这……”几个太医面面相觑，“多则两年，少则半年。”
黎烟冷声道：“陛下中毒之事任何人不得传出去！若是有违，死罪！”
在场的人全部跪下，不敢发声。
“全部出去，陈将军留下！”
跪在一边的陈忠眼眶泛红，低头道：“是我们没护好陛下，请娘娘责罚！”
黎烟走到盛胤安旁边坐下，手指摸在他皱起的眉头上，“如何受的伤？”
“陈忠，为何只有你们几个人护着他？”
陈忠低着头，手一拳锤在地上，“陛下派出了一些暗卫，有些兄弟不在。”
“派去做什么？”
“这……”
她呵斥道：“陈忠，现在这个情况还有什么可瞒的？”
“陛下说娘娘身体不适，派他们到各地寻找可医治的法子，这才……”
黎烟顿了顿，又问，“在哪里受的伤？”
“去将军府看望大将军的路上，遭人截杀。”
“你退下吧。”
陈忠离开，门关上。
黎烟握住盛胤安的手，取笑他，“盛胤安，说实话，你真蠢啊……”
为了她这样一个冷心冷情的人，所有的一切，根本不值得。
“盛胤安，你做不了的决定……我来帮你做吧。”
“毕竟……他可不是我的老师，我也不敬重他，和他关系也不好，杀他，我也没什么可犹豫的。”
【烟宝，你想杀丞相啊？】
【你要真这么做了，就会被天下人唾骂的。】
盛胤安之所以一直下不了手，也是因为他太德高望重，没有好的机会。
天下人的骂名又与她何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