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宋晏宁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舀了勺羊肉汤送进嘴里。
“其实现在想想，当时那样恶劣的天气里，我们一群人又是迷路又是摔伤，真的是危险的不得了。”她一面笑，一面拿起空了的酒杯又问赵铭洋要了点高粱酒，“梁绍烨随身带着的那点白酒本来打算拿来应急，结果被我用的一点不剩。”
当年雪山遇险前，宋晏宁不小心摔破了小腿。天寒地冻的，人的感知器官也跟着变得迟缓不少。
等一行人终于找到了山洞避险，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小腿处的伤痕。
“那时候我还挺怕梁绍烨的，害怕他骂我拖后腿，也害怕他一生气就把我一个人扔在雪山里不管我了。后来还是晓梅先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她当时还吓唬我，说如果再迟点发现，我的腿就要保不住了。”
赵铭洋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某位梁姓当事人听到这些话以后心里会作何感想。
“晓梅可没吓唬你，她是军医，当时是真的被你的情况吓坏了。我记得你的小腿那时候已经开始发黑发紫，我看了都觉得心惊。得亏你也能忍，那么深的伤口，一路上愣是一句话都没提。”
宋晏宁笑笑说：“我那时候人都快冻僵了，真没意识到自己腿上摔了那么大个口子。而且当时要是不抓紧时间赶路，我们这些人都得死在山里。”
“是啊。”赵铭洋放下手里的筷子感慨道：“所以后来穆雪峰就老在我耳边唠叨，说咱们这些人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前半句的大难不死，他们这群人确实是做到了。
只是在赵铭洋看来，穆雪峰一直笃定的 “后福”却迟迟没有在他们这群人身上显灵。
“倒是忘了问你，雪峰和晓梅他们还好吗？”
“都好着呢。他俩现在不仅结了婚，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赵铭洋掏出自己的钱夹，从里面找出了一张全家福递给宋晏宁。
照片上的一家三口笑得很是开心，晓梅和穆雪峰也和五年前一样，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被他们一起抱在怀里的小人扎了两个小辫子，看起来比年画上的娃娃还要讨喜。
宋晏宁舍不得挪开视线，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又看。
“这孩子可真好看，而且长得更像晓梅一些。”
“是啊，所以我老给穆雪峰说，让他以后小心点儿。等骁骁长大，肯定有一堆毛头小子踏破他家的门槛。”
宋晏宁抬头看他：“孩子叫骁骁？”
“对，单名一个骁字，叫穆骁。”
“好名字。这孩子以后肯定也会像晓梅一样，长成一个骁勇善战的好女孩儿。”
她一面说，一面笑着把照片递了回去。
没想到赵铭洋又把照片推了过来。
宋晏宁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我马上就回京市了，要是想见晓梅和骁骁，开车过去也要不了多久。照片就留给你，算是留个纪念。”
“我不能要。”宋晏宁连忙又把照片往回推，“这太贵重了，我真的不能收下。”
她深知自己现在的身份有多么微妙，晓梅和穆雪峰都是部队上的人，要是因为一张随手送出的照片而被抓住了把柄，那她可真成了千古罪人。
赵铭洋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于是出声安慰道：“没关系，而且晓梅也很想让你看看骁骁。”
两人又推拉了好一会儿，见宋晏宁还是不肯收，赵铭洋才不得不说起这张照片的来历。
今年过年的时候，他像往常一样拎着东西去晓梅家里拜年。
屋子里暖呼呼的，骁骁坐在穆雪峰怀里，咿咿呀呀地说着“新年快落”。
过了一会儿，晓梅端着一碗洗净的山楂，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山楂各个圆润饱满，红彤彤的外表刺激着大家的味蕾。明明还没吃进嘴里，却已经感受到了那股酸中带甜的味道。
“麻麻！果果！果果！”
晓梅笑着给穆骁拿了一颗山楂，她坐到穆雪峰身边，轻声细语地说道：“骁骁，你知道吗，其实你还有一个素未谋面的姨妈，她的小名也叫果果。而且果果姨妈和你一样，都爱吃酸酸甜甜的果子。”
果果是晓梅给宋晏宁起的小名儿。
提起昔日好友，晓梅难免又有些伤感。
但为了不破坏新年大好的氛围，有关“果果姨妈”的话题也就到此为止。
三人坐在屋内闲聊，等穆骁吃饱喝足开始打瞌睡，赵铭洋便识趣地起身告辞。
临走前，晓梅将这张小小的全家福照片塞进了他的手里。
“除了家里留下的，我还额外多洗了四张。两张给绍烨和少斌寄了过去，这张给你，算是留个纪念。”
赵铭洋知道自己不该多问最后一张的去处，于是点点头，将照片收进了钱夹里。
这时候天上突然开始飘雪，晓梅下意识伸手，试图接住一两片落单的雪花。
“铭洋。”她轻声道，“如果还能再见果果一面，你会对她说什么？”
赵铭洋呼出一口热气，笑着说：“我会让她先等我一下，然后赶紧把老梁绑过来娶她。”
晓梅扑哧一声：“你这个狗头军师还真是尽心尽力，任何时候都不忘当好大家的媒人。”
“那你呢？”赵铭洋问她，“如果你还能见到果果，你会对她说什么？”
“和你一样啊。”
赵铭洋指了指自己：“和我一样？”
“嗯。”晓梅笑着点了点头，“我也会让她先等我一下，然后赶紧把骁骁抱过去给她看看。”
赵铭洋乐了：“得，我还以为你也惦记着老梁的婚姻大事呢。”
“我和你想得不一样。我不会执着于让她一定要嫁给绍烨，只要她选择的男人能让她幸福，那么不论是谁，我都会真诚地祝福她。”
赵铭洋到现在还记得，晓梅说这句话时语调轻柔，浅色的瞳孔里满是温和的笑意。
他轻声笑笑，将桌上的照片再次推了回去。
“收下吧，晏宁。这原本就是晓梅为你准备的，至于我的那一份，等这次回京市再找她要来就是了。”
说完，赵铭洋注意到宋晏宁泛红的眼眶，于是他举起酒杯，咧嘴道：“我提议，这杯酒就敬我们几个人的友谊。祝我们的友谊长长久久！”
酒杯相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宋晏宁没有含糊，将一整杯高粱酒全部喝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