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听吗？”
一曲终了，陆景续摘下耳机，按下了暂停键。
“好听。”
姜自韵忍不住点头称赞。
歌确实是好歌，曲好词也好，唱得更好。
只是陆景续为什么要让她陪他听歌？她回忆了一下刚刚的歌词，难道他之前有过一段爱情故事？或者事故。
“我经常在心情很好的时候听。”
“哦…为什么？”
心情好的时候听这首歌不是煞风景么？
“因为太好听了。虽然哀而不伤，但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听，跟服毒自杀一样。”
“……”
陆景续顿了顿继续道。
“关淑怡信佛。”
关淑怡就是这首《地尽头》的歌者。
“…你也信？”
姜自韵不知道陆景续想表达什么。
“我最近在看《红楼梦》。”
陆景续拿起瘫在腿上的书晃了晃。
“难怪…”
姜自韵点点头，“《红楼梦》…确实跟佛经似的。”
“怎么像佛经了？”陆景续皱起了眉头。
“就别说一出场就有的癞头和尚了，你不觉得这本书通体都在写【慈悲】和【觉悟】吗？”
“你也看过？看完没有？”
“算是看完了吧，看了好多遍，除了后四十回。”
“嗯，”陆景续点点头，“我也不打算看后四十回。”
“嗯…”
姜自韵瞄了男人一眼。
他到底想说什么？或者到底想干什么？只是简单的chat（闲聊）吗？
“你最喜欢里面的哪个角色？”
“？”
姜自韵看着神色平静的陆景续，愈发摸不着头脑。
“…喜…没有喜不喜欢的，我觉得曹雪芹…”
姜自韵想了想继续道，“《红楼梦》里塑造的这些人物，可笑的不可笑的，作者都没有嘲笑他们，只有【悲悯】。也没有【厌恶】，只有【包容】。所以，我没有更喜欢谁。”
陆景续闻言看着姜自韵平静淡漠的侧脸，一贯凛冽冰冷的眼神里，浮起了罕见的柔和光芒。
“今天不是你大喜的日子吗？”
“你怎么知道？”
姜自韵把目光移到陆景续的脸上，静静地看着他。
“你到底了不了解陆家的背景？”
陆景续突然有点无语，姜自韵既然想当“皇后”，难道连势力背景，哪朝哪代都没调查清楚吗？
“你之前说想当【皇后】…不会是在胡扯吧？”
陆景续惊讶地看着姜自韵。
“我什么时候说要当【皇后】了？”
姜自韵比他还莫名其妙。
陆景续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这个疯丫头，果然是在胡扯。
“汤不错。”
片刻之后，陆景续岔开了话题。
他又晃了晃吊着的左腿，“到我出院之前，你天天给我送汤就行了。”
“…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
“……”
“谢大皇子。”
姜自韵看了一会儿陆景续的侧脸，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之后，语气没有丝毫揶揄的感了声尊崇的恩。
“回去吧。”
陆景续说完就把书和ipod放到了床边的桌子上，按下按钮缓缓降下了后背靠着的床头。
姜自韵立马拿起抱枕下了床，她走到窗边的陪护床上，思考了一下，把抱枕往上面一抛，就拉上了跟病床之间的帘子。
她在“锦官城”的房子已经三个月没有住了，上午回父母家拿户口本的时候，家里也空置了很久，因为姜父姜母现在都住在火锅店的二楼。
她现在可以说是无处可去。
已经快10点了，她打算明天早上再回锦官城打扫卫生，今晚干脆在这个VIp陪护床上凑合一宿。
姜自韵躺到抱枕上，打了个哈欠和衣而睡。
病床上的陆景续扭头看了一眼闭合的帘子，片刻之后转过头闭上了眼睛。
两小时后，姜自韵还是没有睡着。
她的手机一直很安静，陆怀周没有对她的晚归过问半句。
他当然不会过问，他要是在意的话，或者说如果他现在已经消气的话，他也不会选择在领完结婚证的当天，带别的女人回那个她亲手建造的，属于他们和姜宜的家了。
他做的这么狠这么绝，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她。
重活一世，本就性情寡淡的姜自韵，哪怕对婚姻，其实也已经不甚在意了。
人生苦短，除了婚姻，理想和自我价值难道没有意义么？
况且那些在外人眼里看似长久美满的婚姻，本就可能是表象。轮回中你不知道哪一世谁欠了谁的，今生正在还孽债呢，还不清没准就天长地久了，并不代表他们有多幸福。
但是姜自韵不能陪他耗一辈子。
就算她肯耗，那姜宜呢？
每天面对愁眉苦脸的妈妈，和冷漠无情的爸爸，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投胎到这样的家庭来。
“哎…”
姜自韵微微叹了口气。
三个月。
她决定了。
在【储存环】完工的三个月后，跟陆怀周也“一笔勾销”。
在这之前，她会忍受他所有的报复，除了别再碰她，她可以配合他做所有他想做的事情。
因为她也有感情或者肉体洁癖，她有她的赎罪底线。
半小时后，仍然毫无睡意的姜自韵轻声下床，走到病床边悄悄拿起了陆景续的ipod。
她打开曲库翻找了一下，选择了一首久石让的《A Journey west》，戴上耳机开始单曲循环。
她记得第一次接触这首曲子的时候，它的名字还是叫《无限之爱》。
初闻不知曲中意，只觉得淡淡的很好听，像刚刚的《地尽头》一样，哀而不伤。
现下听来，她只从琴键里听到了爱，和爱的无奈。
世间安得双全法？
世间无限丹青手。
-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病房的落地窗，刺进了姜自韵薄薄的眼皮。
她摘下戴了一夜的耳机，ipod已经耗尽了电量。
怕打扰到陆景续，静音的手机屏幕上没有任何消息。
她揉揉红肿的眼睛，慢慢地下了床。
病人还在睡觉，她悄悄把ipod放回原位，拧开门轻声离开。
- -
半小时后，“锦官城”小区。
姜自韵找的是昨天打扫“光明华府”的清洁公司。
她对他们的业务能力非常满意，临走的时候依然打算多给20%的私人小费。
“不用了，姜小姐，陆先生已经付过了。”
保洁笑眯眯地推拒着姜自韵手里的现金。
“他怎么知道我这儿要打扫？”
“我刚才打您电话没打通，就打给了陆先生。”
姜自韵才想起来手机一直静音，忘记调回来了。
“这是…”姜自韵重新把钱塞进了保洁阿姨的手里，她本想说这是“小费”，但是中国好像没有这个习惯，于是她说，“赏…送给你们的。”
“……”
她本想说“奖励”，一张口差点儿成了“赏”。
保洁阿姨不再推辞，笑眯眯地接过道谢。
没人嫌钱多，况且她知道眼前的女孩儿大方，刚刚做事的时候便非常卖力。
姜自韵天生就对出力的工作者有怜悯之心。
并非她高高在上，她是真的觉得环卫工人也好家政阿姨也罢，他们起早贪黑，风雨无阻地把城市和家庭清理的焕然一新，他们理应得到高于市场价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