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袁素优在进门的一瞬，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姐弟俩就这样遥遥相望便泪流不止。
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袁素优才开口责怪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留我同学她们说什么……臭小子，你现在胆子大了，连亲姐都不信任要避开吗？”
如今的体力让袁泽华只能躺着，他咧着嘴痴痴地笑，看着姐姐袁素优的音容笑貌，想将她的脸永远刻在脑海里。
“傻瓜！笑什么笑，光知道傻笑不说话……”
“姐，我知道你会同意我的。”
“同意什么？我听不懂。”袁素优本来止住了哭泣，可笑了没几秒，热气便漫上鼻腔，那种眼眶、鼻头的湿润感让她拦也留不住，“我现在就讨厌你这个样子，什么都不说，就以为我会同意！我现在不同意，我也不准你死！你听话吗！你一点都不听话！从来都不听话！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去看医生！”
“怎么回事？病人的心率为什么这么快！家属和他说什么了！”
病房的门，被“砰”地一声从外推开，护士语气焦急，跑着赶过来看情况。
一直在病房隔壁等待的曹岫闻声也匆匆赶过来，“泽华！优优，你弟弟这是怎么了？”
袁素优慌张抹了眼泪，无比后悔自己刚刚的话。
“我没事，妈。您别担心。护士姐姐，你不用调这个仪器的，我现在挺好的。”
“真没事？那妈妈就在隔壁，有事情叫我。让你姐姐叫我啊！”
袁泽华像个小太阳一样，暖了曹岫的一颗心，“嗯，妈妈，等会我就叫您进来陪我。”
见袁母出去了，护士才板起脸来，“之前说了多少遍了，不能情绪波动太大！病人还有家属都要注意！情绪也会相互影响的！”
“我知道了，您放心，我再不这样了。”袁素优咬着苍白的嘴唇，愧疚地握着弟弟的手。
“护士姐姐，是我自己激动了。您别怪我姐姐。”
半大的孩子，态度又好，平时也乖巧，小护士责怪的话到了嘴边，还是顿住了，“你不要不当心！保持情绪平稳，有事情——还是、还是要按铃叫我！”
说完她就转身出去，也把门带上了。作为护士，她了解病人的病情，这孩子要是真的再出什么事，就算按铃，她们医生也是无力回天了……但谁都做不到不管不顾。
病房里，袁素优再不大说话了，她用棉签蘸了温水，轻轻地擦拭弟弟干裂的嘴唇。
看着弟弟有些枯瘦的面容和因为生病导致肿了的大眼睛，她的心揪得疼，再开口的声音也沙哑了，“我会帮你劝妈妈的。”
“姐姐，答应我，照顾好自己。”袁泽华没有回应姐姐的话，说的是他想说的话，声音也轻轻地，像只是放轻了音量，并没有生病一般。
“嗯。我知道。”
病房外面，袁老太太才听到刚刚病房里的消息，也一样赶了过来。
秦语和宋远黛跟在后面，一看见老太太的身影，又看见曹阿姨也候在病房门口的地上曲着身子蹲着，她就有预感这老太太要说些什么，当即呵住，“袁奶奶！您等等我，我正好找您有事！”
可惜老太太也不见回头的，嘴里的话就已经像车轱辘一样滚了出来，“岫啊，我刚刚说的，你趁早考虑！泽华现在还能说能写……不是我个老太太说话难听……任何事情那都没有准儿的！”
“妈！您是有心肝儿还是没有？我儿子现在还在里面躺着！您是要咒泽华怎么样吗！”
宋远黛没想到她就和小语宝贝去给雷教官和老师打个电话的功夫，这婆媳俩又争执了起来，这两天的事情让她对袁老太太改观了了不少，所以她先劝的是泽华妈妈，“袁阿姨，您也别激动，刚刚护士姐姐不说咱们都要情绪稳定嘛！不能让咱们的情绪影响了泽华是吧？”
见曹岫的情绪果然稳定了一些，秦语提着的心才放下来。
“小同学？”
“嗯？奶奶您说。”这边袁奶奶终于注意到她，又喊了自己，秦语洗耳恭听。
“你们几个小同学，刚刚进去的时候劝你们泽华弟弟那个器官捐赠了没？你们年轻人思想总要进步些……”
这心大的话吓得扶着曹阿姨的宋远黛都不敢呼吸，她现在是百分百认可小语宝贝的话——这泽华奶奶还真是擅长贴脸开大，永远正面硬刚啊……
天菩萨！这都什么事嘛……人是一天到晚都一片好心，回回做的好事儿轮到她说出来就都成臭狗屎了……
秦语嘴跑得也比心里面想的快，她快速搀了老太太的胳膊就要带她走，“奶奶，我刚刚看见泽华爸爸在水房那边找您呢！我看像是有什么急事，要不然我带您先去看看？”
曹岫被气得不行，她想骂却实在顾忌病房里面的儿子会听见，只能忍。
不成想，老太太越说越上头，医院的走廊上也涌出来不少看热闹的人。
拉着袁老太太，她却动都不动，秦语正在思考要不要用蛮劲儿给她抗走……
幸亏袁叔叔这时候跛着脚跑过来了，又一次拉开了火药味十足的俩人。
没过两分钟，病房门再次打开，这次是袁素优出来了，她的声音听不出来情绪，“妈，奶奶。你们的声音泽华在病房里面都听见了。爸，你进去吧，泽华想和你说话。”
袁父一进屋，袁泽华就忙不慌地要说话，“爸，我跟您说的……不要忘了，把东西给闻——咳！”
“好好好，爸知道了，不急啊儿子，你慢慢说。哎……你个臭小子，不想着给老子留个念想，还让我给人家……”
袁泽华笑得很调皮，哪怕他没有力气大笑了，也能看出来他很高兴，“爸……我给我自己刻——咳的宝贝，我都留给你……你要注意身体，阴雨天不要出门，要爱护腿，以后我就不扶你走路了，让你嫌弃我走的比你慢……”
“谁要你扶着了？你爹我走得好的很！”袁父瞅着儿子开怀大笑。
一直以来，他不说，却最知道儿子心里面想的是什么，“那事情……不用你操心了，我劝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