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迷迷糊糊出现一个光点。
胡仲谦朝着那光点走去，突如其来的强光让他几乎睁不开眼。
“胡仲谦。”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胡仲谦回过头，睁开了眼。
“景岚姐，你…你怎么在这。”
由于长时间没进水，他的嗓音干涸又沙哑。
景岚站起身，接了一杯温水递给他。
胡仲谦吃力地撑着床板才勉强坐起身。
给了水，景岚又准备去床尾拉起摇杆让他能够轻松点靠着。
见她如此为自己忙前忙后，胡仲谦有些惶恐。
“景岚姐你不用管我，我自己来就行。”
“没事。”
景岚将床板弄好后，坐回了床边的椅子上。
胡仲谦看向病房的窗户，发现外面已经天黑。
想到父亲还在医院等着，他忙掀开被子去找自己的手机。
“你找什么？”
“找手机，我得给我爸打个电话，我晚上没给他送饭他肯定会担心的。”
“放心吧，陶迅去帮你送了。”
“陶迅？”
“嗯，他怕叔叔会担心，跟他说了你在台里加班没时间过去。”
胡仲谦松了口气，重新坐回了床上。
“谢谢…”
“感觉好点了吗？”她问，“头还疼吗？”
“不疼了。”胡仲谦握着水杯，垂眉道，“景岚姐…我是不是给咱们节目组添麻烦了。”
“别乱想，你没有添任何麻烦。”
他紧抿着唇。
“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冲动的。”
“仲谦。”
“怎么了？”
胡仲谦等着她的下一句话，却迟迟没等到。
“没什么。”
“是不是我让你挨批了？”他有些慌张。
“没有，我没有挨批。”她说，“就是想告诉你，评分改革方案可能要被取消了，到时候台里会把你应得的位置还给你的。”
听到这个消息，胡仲谦看着手里的半杯水有些出神。
“景岚姐，我想辞职。”
“为什么？”
“出了这种事我也不好再继续在台里待下去了。”
胡仲谦的眼神移到景岚的脸上，她的眼睛写满了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而且，我真的好累。”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陀螺，一直转一直转。可我没办法停下来，即使累到想吐，也只能逼着自己转下去。”
“对不起景岚姐，我不是故意要跟你说这种负面的东西，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该跟谁说了。”
“我觉得我如果再不说出来。”
“就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离开病房，景岚在一楼大厅坐了许久。
深夜十一点，医院里已不剩多少人。
只有几个护士在导医台坐着。
景岚看着她们，看她们聊天时脸上露出的笑意。
她也想学着她们轻松地笑一笑。
但嘴角就像挂了一块沉重的铁，怎么也扬不起来。
当时针转到十二点，她站起身，离开了医院。
安静的四合院里突然响起一道敲门声。
敲门声很微弱，也很矛盾。
似乎想让人开门，又不想让人听见。
玲姨今晚睡得晚，听见这声音忙穿上衣服跑去了院子里。
她打开门，看见来人正准备下楼梯离开。
“景小姐，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景岚有些歉疚，“抱歉打扰您休息了，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主任睡了没有。”
“她十点钟就睡了，你有什么事进来说吧，外面冷，别冻着了。”
“没事，既然她睡了那就算了，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她转身就要走。
然而脚刚迈下一步阶梯，就听得门后传来了声音。
“小玲，是谁来了啊？”
“景小姐来了。”玲姨大声回了一句。
“让她快进来吧。”
“景小姐，主任醒了，你快进来吧。”
景岚犹豫片刻，收回脚步，朝着屋内走去。
房门关上，将吹冷了她的风隔绝在外。
佟兆英探出手试了试她手掌的温度，凉得刺骨。
“怎么大晚上的不在家好好休息，跑这里了。”
见她站着不说话，佟兆英有些着急，“你这孩子，说话啊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景岚看着她，脑海中一幕幕回想起胡仲谦跟自己说过的话。
他的善良，像一把刀，一刀一刀割在她的心上。
“主任…”
话一开口，悬在心中的那块巨石轰的一声，落了下去。
重重砸在她心上，痛得她无法忍住眼泪。
佟兆英从没见过她这副模样，在她的印象中，景岚从来不会表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但今天她看到了。
看到了她孩子的一面，会疼会哭会找人寻求安慰。而不是选择一个人咽下所有，默默舔舐自己的伤口。
她走上前，伸出双臂将她抱进了怀里。
“哭吧，全都哭出来。”
佟兆英感觉到环着自己的那双手越来越紧，她的哭声也越来越大，似乎真的如她所说，在把自己所有的坏情绪全都哭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哭声渐渐变成了微弱的啜泣。
“感觉好些了吗？”她问。
怀里的人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着自己。
过了好一会，耳边才传来她的声音。
“主任，是不是走上这条路的人最终都会变得自私残忍。”
佟兆英对今天发生的事情也有耳闻，再听见景岚说得这些话也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经过。
“那你还要继续走下去吗？”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陷入了犹豫。
“如果我说我要继续走，您会讨厌我吗？”
佟兆英轻轻拍着她的背，“景岚，我没有走过你的路，没有经历过你的磨难，也没有感受过你的痛苦。”
“所以我没资格讨厌你，任何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