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桃难得的沉默了下来。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柳婵真以为她不会回答她了。
“柳妹妹还记得前朝的十一皇子吗？”
柳婵真大吃一惊，就连尾音都控制不住的高高向上扬起，“他是十一皇子？”
不对，现在已经不是十一皇子了，而是前朝余孽。
芸桃沉默着点了点头，她垂下的眉眼中有几分悲，“柳妹妹，你当初劝我的话一点也没错，他就是看中衡哥哥的权势而接近我。”
“而在他得知衡哥哥要回乡丁忧后就像变了一个人，再也不对我有所掩饰，他说，他需要娶那些对他有帮助的小姐，什么自由什么游历天下全是骗我的。”
柳婵真沉吟片刻，道，“你既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何必还要与他搅和在一起？”
“可是我爱他。”
柳婵真：？？？
芸桃低眸解释道，“我知道他不好也不完美，但我回京后的一晚他忽而又找上了我，祈求我能帮他离开京城。”
“我现在是公主了啊，而他却只是一位朝不保夕的前朝余孽。”
“我喜欢他，所以我就留下他了。”
柳婵真认真瞧着芸桃的神色，她看起来很平静，可这话怎么听都有一种平静的疯感……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芸桃点了点头，“我知道，我是公主养个面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这简直不像是芸桃会说出的话，她还是胆小的芸桃吗？
“柳妹妹，关于他的身份目前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芸桃小声祈求道，“你能不要说出去吗？尤其是对……衡哥哥。”
柳婵真点头应下了，“我不会说的。”
“我只当什么也不知道。”
虽然柳婵真觉得这样的事定然瞒不过崔衡，说不定崔衡一早就知道了。
只不过是一个默许的态度。
就像她说的，她现在是公主，因为喜欢而留一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皇上，郡主今日去了芸桃公主的府邸相聚。”
“芸桃公主将前朝十一皇子的事都说给郡主听了。”
崔衡：“她全知道了？”
“是。”宫人垂头道，“芸桃公主还请郡主替她保密。”
崔衡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勾唇浅浅的笑了。
公主府邸。
柳婵真见芸桃神色不愉，眉宇间尽是郁郁之色，便劝道，“今日风和日丽，我们不如出去逛逛？”
芸桃也许久未出过门了，便点头应了。
柳婵真与芸桃的轿子落在了万安街头，两人戴了面纱扮做寻常女子的模样在街上走走看看，若是遇上了什么喜欢的新奇物件便付钱买下。
“柳妹妹，我们去安乐斋看看吧？”
安乐斋是京中最有名的成衣店，它家的服饰每经推出便广受京中女子的喜爱，从前她们在侯府时，安乐斋每逢新品推出时皆会上门来供她们挑选。
“好。”
两人一面聊着一面进了安乐斋的大门，铺子里的伙计们每日迎来送往，各个都是人精，一见了柳婵真与芸桃便知是贵客中的贵客。
“两位小姐要看衣服吗？可上二楼雅间，我吩咐伙计们把当季的新款给小姐们拿上去。”
柳婵真看向芸桃，等着她的决定。
“不必了。”芸桃道，“我们就在这儿试。”
若是想求清净雅致，她们又何必出门呢？
“是。”
两人一面挑选着喜欢的衣裳，一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芸桃忽而降低了声音，一脸认真地问，“柳妹妹，你和我哥哥……？”
柳婵真拿衣服的手一顿，随即笑道，“我和你哥什么都没有，你莫要听信外面的流言。”
芸桃挑了挑眉，眼中是促狭的笑意，“你虽然这么想，可我哥却未必这般想。”
“你哥也定是这样想。”柳婵真肯定地说，也不知是真的信还是骗自己，“我已是二嫁之身，又怎会同你哥有首尾？”
芸桃听了这话，上扬的眉眼垂了下去，顿了片刻后，方又问，“难道嫁过人就不能再嫁吗？”
“这样的例子又非你之首例，莫说古时，便是现在也是有的。”
柳婵真也是读过书的，她当然也知道历史上莫说是二嫁的妃子，便是皇后也是有的。
“柳妹妹，你告诉我，难道你真是这样想的吗？还是……这只是你的托词而已？”
芸桃虽性子胆小，可却是几姐妹中最爱思考的，有时候她看似怯懦，或许也是因为想的太多，太杂的缘故。
从前在侯府时，她就常想为什么哥哥弟弟们可以随意在外走动，而她们却要被关在屋子里，她知道大家都是这样，也知道这是自古有之的道理，可她不喜欢，她也想出去走。
后来她于情爱一事上又遇见了重利薄情的十一皇子，她越发的不解了，为何女子总是要落得被抛弃的下场？
难道她……就不能抛弃别人吗？
那日十一皇子翻墙而来，真可笑，他明明已是阶下之囚，可对她的神态却那么高傲，似乎是在告诉她，如果她听他的话，他就施舍给她她想要的爱。
可她已经是公主了啊，为什么还要那么卑微的祈求他？
她也不知当时究竟在想什么，等她回过神来，她已将人扣下养在府里了。
那样也好，就当养了个喜欢的玩意。
柳婵真垂下眼帘，道，“芸桃，这……重要吗？”
“当然重要。”芸桃一脸认真地说，“你若真的这么想，你是在自己看轻自己。”
“第一次嫁人你同司公子两情相悦，情投意合，你们在一起时，你可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后来世事无常，这难道是你的错吗？”
“第二次的事我也有所耳闻，你被强行掳走，可你没有自暴自弃，也没有听天由命反而卧薪尝胆，蛰伏多日为夫报仇，为国立功，你又何错之有？”
芸桃说着不太开心地拨动着衣服，“若是换了男子，指不定又是一则能流传千古的美谈呢。”
柳婵真摇了摇头，“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当然有啦。”芸桃肯定地点点头，“我真的觉得你很棒，若是换了我定没有你做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