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帝眯了眯眼，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三儿子，咬牙切齿地问道：“哦？你带妹妹们去的春风楼？”
赵知南心知大祸临头，直接跪地，呼天抢地，“父皇啊！儿臣知错了！您那么英明神武就放过儿臣一次吧，儿臣只是看两位皇妹太无聊才带他们出来听曲儿放松放松，绝对没有沾染其他东西啊，苍天可鉴，我心昭昭，日月可表，父皇明察啊！”
景元帝一噎。
赵知南悄悄抬头望去，触及到景元帝阴沉的脸色又再次低下了头，窗外飘来的几丝微风打在脸上，带来一丝寒意。
“父皇？”
景元帝翻看着收缴来的书，冷哼一声，“还有两个男人的？还带图？老三你有这癖好？”
赵知南哭丧着一张脸，不敢说话，顿觉小命休矣。
“今儿个敢去春风楼，那明儿个是不是就要去南风馆了？”景元帝气得把书扔到赵知南面前，大有一番想打死这蠢货的架势，“你居然敢带妹妹去这种地方！”
景元帝一想到如白纸般的小女儿被带去了这种地方，想弑子的心都有了。
他小心翼翼养了那么久，连火都不敢发，杀人更是避着，结果到头来被三儿子这个蠢货带歪了。
“爹爹，什么是南风馆啊，好玩吗？”羲和问道：“是不是像春风楼一样有漂亮的小姐姐喂酒啊？”
早些年景元帝刚登基时，各地进贡了不少美女，其中不乏有些特异手段的。
景元帝的脸色白了红，红了白，“你看到什么了？”
羲和回忆了一下，比划道：“就是有个小姐姐自己喝了酒，然后嘴对嘴喂给另一个人，我看那个人表情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三皇兄给我们说这叫做……嗯情趣！”
三皇子倒绝。
赵思源连忙捂了妹妹的嘴，向后撤去。
景元帝气笑了，朝着趴在地上装死的三皇子问了一句，“哦？原来老三你喜欢这样的！”
赵知南大呼冤枉，“父皇啊，儿臣不喜欢！儿臣只是看了一眼，儿臣真的不喜欢啊！”
景元帝拍了拍那一摞书，沉思道：“三平，去拿纸笔来，多拿些！”
“奴才遵旨。”
“老三，既然这么喜欢这些书，那就全抄一遍吧。”景元帝缓缓笑起，“好好学习学习，然后写篇感想送来。”
“啊？”赵知南面如死灰地看向那一摞书。
这抄死也抄不完啊。
“抄书和一百大板，自己选！”景元帝脸色一冷。
“儿臣现在就抄！”赵知南又不是傻子，手疼和全身疼，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就在这儿抄，朕看着。”景元帝悠哉悠哉地拿起一杯茶，细细地品尝起来。
“姐姐，南风馆是什么？”见景元帝面色不善，羲和悄悄地问赵思源。
赵思源连忙捂住妹妹的嘴，心里默默开始流泪。
不是她不知道，而是她不敢说，要不然她就是下一个三皇子。
两人交谈声很小，但依旧没能躲过景元帝的耳朵。
眼眸微微一缩，厉声道：“你俩给朕滚过来！”
羲和从没见景元帝这般冷硬的神色，躲在赵思源背后，以蜗牛的速度缓慢前行。
“爹爹～”羲和讨好地朝着景元帝笑了笑。
岂料景元帝丝毫不买账，“闭嘴！”
羲和顿时瘪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架势，“爹爹凶我！”
大暴君爹爹又抽风了。
景元帝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摆出一副严父的样子，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惯着点孩子了。
今天敢跑去春风楼，明天就敢去南风馆，后天是不是就要拉个男人到自己面前求赐婚了？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准崽子都有了。
景元帝思维跳跃，越想越气，拿起手边的书朝着赵知南的方向扔了过去，“看什么看！继续抄！”
被殃及池鱼的赵知南心里苦啊。
“不准哭！”景元帝厉声道：“别以为朕会放过你们两个！”
“国学院的院规，一人三遍，现在就开始抄！”
羲和想卖个萌逃过责罚，结果景元帝今天根本不吃她那一套。
罚抄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三个。
眼瞅着天将入暮，三个小人儿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景元帝处理完朝政，便摆了棋盘，自己跟自己下棋。
三平躬身进来，看了眼苦逼的三位小主子，又抬步朝着景元帝走去，“陛下，底下递了牌子上来，问您今日是否要留宿哪位嫔妃宫中。”
“不去。”景元帝头都没抬，神情专注地看着棋盘。
三平欲言又止。
景元帝抬头看了一眼，“还有事儿？”
三平斟酌了一下，道：“回禀陛下，柳妃娘娘想见您，跪在元阳殿门口半个时辰了。”
“柳妃？”景元帝把玩着手中的棋子，目光看向不远处埋头苦干的小姑娘，眼中划过一丝柔和，很快被狠戾所代替，“她喜欢跪，就让她一直跪到朕回宫吧。”
上次中毒的事儿查到柳妃身上便断了线索，惊马的事儿表面上是有人看不惯羲和盛宠，但背地里景元帝倒是查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现在不动柳妃，不过是在等边关的消息罢了。
三平低头应下了。
天已然黑了，景元帝今日必然是不会回宫了，三平便退下去安排了。
第二次打更声想起的时候，两个小姑娘抄完了三遍院规，三皇子还在奋笔疾书。
景元帝看了眼羲和那歪歪扭扭的字，陷入了一阵沉默，“羲和，你……还是跟你皇姐好好学学写字。”
狗爬的都比自家小女儿写的好，他丢不起这人呐。
羲和别开了脸，“爹爹想夸皇姐就夸呗，干嘛说我！坏人！”
景元帝笑了一声，“让你学学你皇姐的字，你还给朕起劲儿是不是？”
赵思源猛然抬头，对上景元帝略带欣赏的眼神，瓮声瓮气，“父皇。”
景元帝嗯了一声，没有下言。
“哪有！”羲和悄咪咪地锤了景元帝一拳，别开了脸，使了小脾气。
景元帝顺势捏了一把小女儿圆润的脸颊，这才心满意足地停手。
眼瞅着夜深了，景元帝抬头对三皇子道：“今儿就到这儿，老三也去睡吧，明日写完了送来元阳殿。”
赵知南本以为今夜要彻夜不眠了，没成想景元帝大发慈悲，顿时扔了笔，去寻他的温柔乡了。
“那爹爹晚安哦。”羲和心满意足地亲了景元帝一口，跳了下去。
“嗯，都睡去吧，明日再回宫。”景元帝替三个孩子盖好了被子，便离开了。
第二日一早，三只崽子就被扔去了国学院，景元帝转身上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羲和进去的时候，萧明瑄已经到了。
“小哥哥～窝来啦！”小姑娘乌黑的双眸紧紧盯着不远处的人，一头扑进了对方怀里。
萧明瑄笑了笑，顺势接住了小丫头。
赵思源和赵知南相互看了一眼，无奈地别开了头。
小姑娘窝在萧明瑄怀里说话，忽然觉得前方阴影落下，只见赵思源在她前方坐了下来。
羲和的笑容忽然凝固，眼巴巴地看着那个位置。
她上次扔的书好像就是这个位置的。
赵思源似笑非笑地看了羲和一眼，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想，“我的书扔的爽吗？”
偶然被叫去静鸳宫，人没来，书却遭殃了。
羲和干笑两声，忙把打包好的糕点递给赵思源一块，“姐姐，不气不气，吃糕糕。”
赵思源忍不住笑出声来，趁其不备，捏了一把羲和的脸蛋，才满意地转过身去。
羲和龇牙咧嘴，转头找萧明瑄哭唧唧，“哥哥～窝痛。”
萧明瑄冷眼瞟了一眼赵思源，转头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轻柔地给小姑娘揉脸，“没事，哥哥给你揉揉！”
萧明瑄忽然想起大黄，每次他给它顺毛的时候，它就像这般温顺，任他动手。
赵思源：“……”
这笨丫头怎么跟个色胚一样。
李太傅的课一如既往的无聊，话本一部分被萧明瑄收了，大部分被景元帝带走了，羲和看了会儿医书便趴着睡了。
一梦香甜，不知今夕何夕。
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在戳她的脸。羲和一睁眼，对上了萧明瑄那张惊为天人的面容。
“小哥哥，抱～”
小姑娘睡眼惺忪，迷瞪之时，下意识往萧明瑄怀里靠过去。
萧明瑄心安理得地把人接住，又往怀里带了几分，言语间的无奈溢出来，“好，我抱。”
看得一旁的赵思源和赵知南咬断了后槽牙。
“这妹妹还要吗？”赵知南问道。
赵思源挑了挑眉，“不要了，吃饭去！”
有色心没良心的小混蛋，回去再揍她！
羲和又多睡了一刻钟才悠悠转醒，靠着萧明瑄缓缓起身，但迷惘的双眼证明小姑娘还在和周公下棋。
学堂里的学子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他二人在慢悠悠收拾东西。
萧明瑄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你这天天睡，要学点啥？”
羲和的脑子还未回归，几乎是下意识地接话，“治国理政啊。”
萧明瑄收拾书本的手顿住了，略带怀疑地重复了一遍，“治国理政？”
羲和仿若被泼了一盆冰水，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想到自己的回答，想死的心都有了。
从前她是小神主，学的自然是治国理政的本事，可现在她还是个五岁的小豆丁，方才的话若让旁人听见了，少不得要笑她自负。
小姑娘又开始装鹌鹑，死活不开口，头都快掉到桌子下面去了。
萧明瑄叹了一口气，把人从桌子底下捞上来，“别躲了，不问就是。”
自从遇见这个笨丫头，他叹气的次数越发多了。
罢了，想学什么就学什么吧，总归有他在，翻不出天去。
“真不问？”羲和抿唇看向对方，眼底犹然不确定。
“不信我？”萧明瑄忍不住捏了捏小姑娘的脸，沉声问道。若是细看，便会发觉他眼底的那一抹暗沉之色。
羲和忽然就想起被切成片的故事，连忙摇了摇头。
“小羲儿，你我都可以有无法言说的秘密，但我希望说出口的都是真的。”萧明瑄的视线不自觉地被窗外的枝桠吸引，晚夏初秋，叶边已然有些泛黄了，象征着即将到头的一年，“骗你倒不如不说。”
刹那间，羲和有一种想要全盘托出的冲动，“小哥哥，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日子或者特别有纪念的日子？”
萧明瑄不明所以，“冬日吧，我喜欢冬天。”
因为冬日的白雪可以掩盖一切脏污，让这个恶心的地方带上面具，掩住满地疮痍。
“那就冬日，冬日的时候，羲和送小哥哥一份礼物吧，好不好？”
萧明瑄眼底神色流转，带着一份微不可查的笑意与挣扎，少顷之后烟消云散，许久之后只听见他轻嗯了一声，混杂在风声，听不太清。
杯中还有些许余茶，萧明瑄取来饮尽了，掩住了嘴角那抹来不及收回的笑意。
就这样下去，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然后全心全意地属于我。
萧明瑄带着羲和往食堂赶去，半路被侍剑叫走了。羲和无聊地在湖边踢石子，等萧明瑄回来。
忽然，一股力袭来，还未看清是谁，羲和便被人推倒在地，后背实打实地装在石头上。
第三次了！有完没完了！
“哟，这不是昭元公主嘛，怎么摔倒了啊。这也太废物了，轻轻一碰就倒了。”
羲和抬头对上一双满是嘲讽的双眼，对方看着有七八岁的样子，抱着双臂，冷冷地看着她，面上皆是盛气凌人。
“为什么推我？”羲和记忆里没有这个人，无缘无故推她，“坏人！”
“云姐姐，这小贱人还问您呢？”旁边那女子拿着手帕掩唇笑道。
云瑶冷笑一声，“为什么推你？小贱人，就是你陷害我姑姑，害得我云家被陛下厌弃，你还有脸问为什么？”
姑姑？云淑妃家的？
羲和紧紧地抿着下唇，“明明是她陷害我，被爹爹发现了，凭什么说是我！”
云瑶顿时急了，上去又推了一把，她手劲儿极大，羲和一个没注意就被她推到了水边，污泥弄脏了裙摆，显得整个人脏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