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蕴悻悻点头，又小声嘟囔，“大公子和二公子等了多年，满心盼着能亲赴鄢京……”
姜梒瞥他一眼，警告般扬了扬手上的匕首。
苏蕴彻底将牢骚咽回肚子里。
路程过半，像之前的刺杀屡见不鲜，苏蕴越打越有底气，这才敢当面提两位公子的事。
可公子之事又不同寻常，再如何他都没办法像劝谏姜梒不赴国宴一般，义正词严据理力争。
“你若是空余一身牛劲儿无处宣泄，那不如回去犁地去吧！”
姜梒收了匕首，扯展褶皱的衣袖，面无表情地如此安排。
苏蕴负气般紧抿着嘴，抱着姜梒用过的椅子就往车队方走去，到了拉物的马车前，忍着不甘，轻轻放到上面拴好。
嘴里轻声吐槽：“大老远还带个椅子，鄢京是没椅子吗！”
***
在第五日时，姜梒一行到达徐闫关，这里距离瑜洲仅一日的脚程，距离鄢京亦不近不远。
趁着众人休整，姜梒只身骑马四处转悠，果不其然，那一波刺客卷土重来。
意图打姜梒个措手不及。
姜梒存心溜他们玩，纵马疾驰几十里，于一处幽林被团团围住，同样被殃及的还有恰巧路过此地的一车队。
瞧着这车队一行朴素简单，还以为是路过的普通人家，叹息之余，下手时动作便格外干脆利落。
谁知那马车上的人，似乎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竟带着一家老小都走了下来。
其中男人怀抱的小姑娘，竟然还在拍手叫好。
刺客一连被姜梒斩杀多人，瞬间杀红了眼，发起狠来不管不顾，竟然想着将那队无辜之人，也送上黄泉。
姜梒脚踢一人头顶，持剑飞身而来，在那刺客即将接近他们时，一剑刺进对方后心口位置。
抽剑而出，刺客重摔在地，姜梒抬眸，顿时怔住。
眼前面容成熟稳重，下巴带着青色胡茬的男人，正是——褚丞！
姜梒见他，恍如隔梦。
他神情淡淡，正耐着性子哄怀中不安的小女孩，而他身侧是面容轮廓清晰，犹如精致瓷器的女子。
女子手牵两个半大男孩，不远旁的嬷嬷也牵着两个。
姜梒的视线落在女子半隆起的腹部，舒展的眉毛顿时拧作一团。
身后传来万马奔腾的声音，不一会儿姜梒的人便追了上来，把这些刺客打得狼狈不堪片甲不留。
这时，褚丞才发现，面前这个浑身透着英武之气，愤慨杀敌的女子，竟然像极了姜梒！
他的顿住，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看。
还是身边的女子见他失礼，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称了一句“夫君”，这才将愣神中的褚丞唤回来。
姜梒是有几分野蛮的，可绝对没有这样高强灵敏的身手，而且，她也没这么高。
“谢姑娘救命之恩。”
褚丞身边之人施然行礼，没有半分后怕之意，像是信心十足，那些人不会伤到她们似的。
姜梒将目光移向他，熟练地持剑回鞘。
就当褚丞以为她会说点什么的时候，姜梒竟然沉默着走开了。
她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瞧了他夫妇二人一眼，调转马头前，声音不高不低地说：“五个孩子，都不够继承你平襄王府的吗？”
就连她已走远，风中仿佛还能飘来一句接一句的嘲讽。
“如今破落的平襄王府，就如同昔日的顺安国公府～”
“你可还还～记得，那日立下的毒誓！”
“而今，终究是我卷土重来，看你后悔当年的心慈手软～”
“哈哈～哈～哈～”
姜梒笑得畅快，仿佛大仇得报一般，笑着笑着眼角便淌出了泪。
就连褚雄身死之时，她都没如此开怀过。
设局多年，终等来收获之日，姜梒驱赶骏马，跑了整整三天三夜，终于亲眼所见褚雄的死状。
她敢说，就连褚丞都不大清楚，其父是如何死的，真若说起细节来，想必他得如姜梒当年一样地疯。
原本，褚丞也要同他父亲一起上路的。
谁道褚雄那老家伙，竟然似有料事如神的能力般，中途将褚丞遣送回京，还安了一个不遵主帅令的罪名。
褚丞身负几十大板的伤，浑浑噩噩般养了一月余，待浑身好透后，前方战线上，亦传来了主帅身死的噩耗。
自此，平襄王府便走起了下坡路。
姜梒见好就收，秉持着父亲生前的教导，穷寇莫追，围城必阙。
后，她便悄无声息地回了封地。
苏蕴不知姜梒为何一下子失态，暗自给她递帕子。
姜梒揩去眼角的泪花，笑盈盈地望着他，说：“我竟不知～你还会绣花……你哥教的？”
其余人即便听见也只能偷着乐，面上不显，心里狂笑。
苏蕴见她不识好人心，赌气地收回帕子，猛夹马腹，骏马即刻便带着他冲驰远去。
姜梒敛了笑，高声吩咐道：“天黑之前入瑜洲！”
众人高贺回应，一齐放马奔腾而去。
*
到达瑜洲时，已是微旦，远比姜梒预定的时间早了不少。
这里接近鄢京，自然比北邕州繁华。
街上一时的人声鼎沸熙熙攘攘，还叫姜梒好不适应，但是才刚出来，不好即刻便回，惹人担心。
只能随着人流，走走停停，四处看一看。
一栋繁复华丽的八角楼外，姜梒望着缀满火红灯笼的庞大建筑，有些赫然。
尤其是这楼地处闹市，却又有“独善其身”般的格调，既新颖又奇怪。
望着门上的匾额，姜梒呢喃几句，竟然觉得分外熟悉。
楼内客人稀少，但是各个衣着不凡。
见她进来，跑堂的小二忙迎上来，
“公子可是要用饭？”
姜梒漠然抬头，望向头顶圆形藻井，随手指了指，“楼上几层可是雅间？”
“回公子，确实是。不过就是费用高一些～～～”
“能有多高，”她指了指二楼，“便说这最低的那一层吧！”
“银，百两！”
“那最高一层呢？”
管事的不知从何而来，拉退有些傲气的跑堂小二，语气恭谨地说：“回公子的话，最高一层的包间，需要金，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