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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素日里总是清冷的桃花眼里蓄满泪水，盛南伊执拗地摇摇头，“我要知道。”
对上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傅承屹眸光深谙，为难地张张嘴又生硬地闭紧。
他抬起手想要摸她的脑袋，抬到一半又放了下来。
盛南伊突然抓着他的胳膊：“傅承屹，跟我讲。不然，你就永远不要跟我再讲话了。”
浴袍那么厚实，他却仿佛能感受到，她看似柔弱无骨的双手充满了力量，也饱含了温度。
那股复杂的情绪持续酝酿，盯着她的目光都有些刺痛了。
他越发悔恨一开始没有说谎，将局面推进至进退两难的地步，可触碰到她的明眸，他很难再去骗她，低声道：“你父亲……应该是不孕不育体质。”
犹如五雷轰顶，盛南伊倏然张大了眼眸和嘴巴。
仅剩的光从明眸中瞬间熄灭了，只剩一片死寂。
傅承屹感觉到小臂上的手在猛地一缩后缓慢松开。
盛南伊如遭雷击地怔在原地，久久没有眨眼。
他的眸底也掀起了惊涛骇浪，心中的懊悔即将将他摧毁。
其实，她并没有他或者她自己想象得那么坚强。
也可以说，没有人在这样残酷的真相面前能做到平静如水的。
他试图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并不擅长安慰，至少，安慰不了盛南伊。
过去的她求安慰时，只要亲亲抱抱就可以搞定了。
可现在……脑袋上隐隐作痛的伤提醒他不可轻薄了她。
良久，伴随着一声冷“呵”，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一颗颗砸下来。
盛南伊漫不经心地抹去，绊绊磕磕地问他：“所以，我……我不是爸妈的孩子，准确地说，我、我是……伯父、伯父的女儿？”
念出“伯父”二字后，泪水已经决堤。
难怪伯父对她宠爱有加，要什么给什么……
命运为什么要这么捉弄她？
“嗯~”傅承屹顺手拿来纸巾盒塞进她手里，实在不忍再让她在自己缓慢的讲述中遭受凌迟之苦，只好硬着头皮加快了语速。
“他们一开始应该不清楚。后来，你妈妈负责招募志愿者，你父亲帮忙的时候，被你母亲无意中查到了，只是那时你已经出生了。
至于你……你伯父，我不清楚他怎么会发现的，拿到你的头发去做了亲子鉴定，之后联系了你母亲，应该是威胁过她。
没过几天，你父母就出了意外……至于你父亲是否知晓，他们三人有过怎样的纠葛，我实在不清楚。”
“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盛南伊着急地向他这边坐过来，摇着他的手臂。
白净的脸蛋上泪水涟涟，像一朵娇弱不堪的小白花，在狂风暴雨肆虐之后残存于枝头，摇摇欲坠。
在这一刻，从前的冷漠、霸气、乃至骄纵尽数褪却，她甚至有些六神无主地盯着他，眼神失焦。
几乎不曾见过的模样，让傅承屹的心仿若被铁手狠狠抓紧，疼得眉头紧蹙。
盛南伊不是没有哭过，也不是没有哭得这么伤心过，只是从未哭得这么不加掩饰只剩脆弱，那点滴的泪水像火星烫着他。
他极力克制着翻涌的情绪，努力缓和着嗓音：“真的不知道，我发誓。”
脑子里松了一根弦的同时，泪腺却迅速被释放，豆大的泪珠从泛红的眼眶里喷薄而出，串联成线，盛南伊“呜呜”地放声哭泣。
感受着她的悲痛欲绝，傅承屹也心痛不已，伸出手试探性地拍拍她的肩膀，盛南伊顺势靠了过来。
纵情的泪水很快便渗透了他的浴袍，烫着他的皮肤，傅承屹眸色哀痛，情绪复杂。
起初，哭声渐起，一声盖过一声，像是要把多年来的故作坚强全然打碎。
十几分钟后，哭声渐渐停止，喑哑在嗓音中。
傅承屹头一次感到这样无力。
他自诩能力超群，可以数度化险为夷，可以转败为胜，可以转危为安，在商海中浮浮沉沉依然叱咤，却发现自己面对盛南伊时那样不知所措。
能做的只有让她靠着、给她递纸巾。
慢慢地，靠在怀里的女人，连抽噎声也渐渐停止了。
肩头还是耸动着，可能感受到她的心情逐渐平复。
盛南伊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从他怀里起来。
两人都感觉到久违的温暖在快速剥离，不约而同看向对方。
傅承屹抬手，想给她拿走粘在脸上的湿发，盛南伊轻轻一躲，却好像只动了分毫。
指尖稍稍一滞，还是落在她的脸上。
盛南伊这次并未回绝，只是低眸糯糯地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傅承屹瞳眸幽深：“在你出国之前。”
呼吸一窒，她皱眉看他，泪湿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那为什么不早些时候告诉我？”
傅承屹苦笑：“你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处，我……不想看你难过。”
盛南伊眨了眨眼，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了，调子略显平静：“我难过……那你不正好趁虚而入？”
见她哭得喉咙干哑、嘴唇泛白，傅承屹起身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塞进她手里，才凝着她苦笑道：
“在你眼里，我当真就是那样卑鄙无耻之人？会用这样的秘密摧毁你然后趁人之危吗？
没错，我曾经骗过你、利用过你，你这么看我无可厚非。但是，伊伊，我……过去也有自己的无可奈何，我犯过错，就不会再犯第二次了。”
盛南伊端着热水轻轻抿了一口，泪是咸的，水却是甜的，她舔了舔唇，又喝了一口。
望着杯子里袅袅升腾的热气，她视线跟着氤氲起来，不过喝了两口水，嗓音清亮了不少，她喃喃地道：
“傅承屹，你真是莫名其妙，仿佛突然之间就爱我爱到不能自拔、非我不可了，居然还会为我着想。
可是，如果当年你爱我能有我爱你的十分之一，根本就不会出现今天这种局面。”
傅承屹端正地坐在那里，深深凝着她，一字一句地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这种如果是存在的，只是我从未正视过对你的感情。”
摩挲着水杯的手指微微一顿，她眯了眯眼，淡声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因为一切都不晚。”
他未婚她未嫁。
他们还有一个可爱懂事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