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在重庆小面馆老板娘身后，走向隔壁大排档的络腮胡两眼冒青光，心神随着面前左右摇摆的那道丰臀摇曳不停。
女人上了一定年纪，才能不经意地透出让少女无论怎么模仿也只能是东施效颦的诱人成熟，久荡江湖的柳家随从可没少见迷迭风景，却也被眼前一幕勾得失魂落魄。
老板娘进店放下手中托盘，将三碗小面放在桌上，笑吟吟地招呼几声，忙着返回自家店铺。
只是她临走时，拧转身形瞅着站在身后中年顾客，意味深长地问道：“哟，这位哥，看够没？老娘身材不错吧？”
那位过足眼瘾的王八蛋搓着双手，嘿嘿作笑，竟然没有半点被人揭穿之后的尴尬神色。
老板娘娇笑一声，朗声唱喏一声“各位哥，有空来俺面馆吃面，味道好极啦”，随后快步走出大排档。
范小刀将桌上一碗面拖至自己跟前，笑意玩味道：“就去点餐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想勾搭良家？”
络腮胡迅速入座，一手拿筷子，一手竖起大拇指，赞道：“够味！”
三人同时哈哈大笑。
继而，一边噜着面条，络腮胡眉飞色舞，讲得口水暴溅，口若悬河描绘了刚才隔壁面馆里发生的那一幕场景。
很快吃过麻辣牛肉面的范小刀拿根牙签剔牙，脸无半点涟漪，语气平淡道：“喂，你俩现在回蓉城名郡，老子还有其他事得去办呢。”
两位厨子顿时惊声叫唤：“范老二，每次跟你外出，顶多就得到几瓶啤酒喝一喝，你小子则去花粉地头吃他娘的独食，还有没有那么一点点良心可言？”
范小刀笑骂道：“滚犊子，别给老子耍嘴巴皮！”
厨子们摇摇头，满脸余兴未尽的表情，不过也只好推开面碗，结账之后出门而去，谁叫人家是“范老二”呢？！
此时，隔壁面馆那位西装男子默默起身，扫过墙壁上二维码，在手机上点点戳戳一番，继而双手插在裤兜，斜眼瞧向像三尊门神般站在吃面主子身边的墨镜马仔们，露出淡淡的鄙夷嘲讽意味。
三位马仔怒容相向，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这位名叫邵又廷的西装男子朝店外呶呶嘴，随即大笑三声，出门去。
马仔们一起看向正埋头吃面的主子，个个跃跃欲试，好像只需听得一声令下，就能如猛虎下山，扑过去撕碎那个不知天高地厚胆敢明目张胆挑衅的家伙。
丁啸天缓缓抬头，瞧着那道修长背影。
先是摇摇头，后是脸色猛然变幻。
莫非，此人就是柳氏老七？
难道真如少主孟雪龙所料，那次索命三郎在蓉城名郡失手而归，意味着柳氏早就有所防范，并且事发之后绝不可能善罢甘休，定将安排重要人手前来蓉城报复？莫非就是今日的现在不成？
想到这里，丁啸天再无食欲，缓缓放下手中筷子，沉吟一阵，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主子未动声色，马仔自是不敢多言。
只是随从们皆疑惑，未必四人还担心对付不了一个年轻小子不成？
然而，号称孟氏四大金刚的老二，丁啸天并不这样想。
虽然他与柳家七位干将素未蒙面，但早就对他们如雷贯耳，个个身手不凡，否则柳家为何屹立香江几十年不倒，反而更有如日中天的气象？况且，孟家少主多次吩咐，务必防范柳氏反扑，切不得大意失荆州，确保龙腾公司不被反噬。
他刚才所拨电话，自然是通知驻守大本营的手下人赶紧前来护驾。
这边，农夫模样的汉子独自走出大排档，站在屋檐下，伸个长长懒腰，顺便打一个大大的哈欠，好似时候已到就该下地打理庄稼了。
很快，这人一反懒散之态，不带半点犹豫，大步跨进隔壁面馆。
迎着四道疑惑目光，他凑近店里只剩独独那位吃面顾客的耳边，嘀咕几句。
那位顾客怔怔发神，满脸惊恐望向三位墨镜男子，蓦然丢下碗筷，仓皇逃离而去，毫不拖泥带水。
一直盯着进店来人的丁啸天，徐徐起身，如临大敌。
面馆西施老板娘追撵出来，跑至门口，双手叉腰，朝着早已跑得人影的大街，粗声骂道：“龟儿子，真他娘的不讲武德，竟然逃单一碗面钱！给你说，少收一碗面钱，穷不了老娘，但是，节约十元钱，你他娘的也富不了，真是丢脸丢到你姥姥家啦！我呸，呸呸呸！”
那位始作俑者朝着形同骂街的美貌老板娘咧嘴笑道：“喂，别老娘老娘地自称嘛，我也不见你哪里老了呀？依我看，浑身上下一点都不老呢！”
本就无处泄愤的女人压根没料到，竟然在自家店铺被人调戏了，于是更加生气，似乎正好找到一个出气筒，当即就对这个长得像个庄稼汉子的肇事者不客气了，不过，她刚骂出两句，就被对方一把拽出店门口，继而被先前那位身材修长被丁老板撵去另外一桌还屁都不敢放一个的西装男子伸手拉住。
面馆老板一看，这还了得，赶紧从后厨飞奔至店铺门口，连声惊呼。
西装男子将手中老板娘交给马上赶到的一位矮壮汉子手中，笑眯眯地说：“三哥，你的恩人，你护着。”
老板瞧见自家老婆在矮壮汉子手中不断挣扎，哀声央求：“两位哥子，我两口做的是正当生意，童叟无欺，应该没有得罪过谁，刚才我家婆姨话语不端，还望二位大人有大量，若不能解气，以后你们来吃面，都免费，如何？”
矮壮汉子咧嘴一笑，轻声道，“朱老板，别担心，还记得我不？前几日你还免费送我一碗面呢！”
朱老板似乎想起了什么，呆头呆脑地点点头。
西装男子邵又廷往店里走，呵呵笑道：“老板，暂借你家店铺临时一用，请见谅！”
与此同时，矮脚虎伸出另一只手，将朱老板轻轻一拽，将面店夫妇二人推至一堆，撤至隔壁大排档门口。
这时，已经做完美甲的狐媚女子现身，朝着不远处的三人邪魅一笑，跟在西装男子身后，也走进了面馆。
屋里，农夫模样的汉子双手揣兜，瞧着早已拥成一团的四位孟氏人员，眼睛眯成一条缝，笑眯眯的，人畜无害。
先后进屋来的一男一女，随即拉下店铺卷闸门。
见此情形，三位马仔早已成了惊弓之鸟，选好位置，互为犄角，身子半躬，紧紧护住昂首挺胸的自家主子。
范小刀抽出手，轻轻摩挲并无胡须的光溜下巴，转头对着身后一男一女，淡淡道：“老六老七，三位马仔交给你俩，下手轻些，他们都是打工仔，拿钱跑腿而已，嘿嘿，至于二金刚丁总嘛，额，好像我一人就够啦！”
丁啸天闻言，怒极反笑，一把拨开马仔，上前一步，朗声问道：“敢情是范老二今日亲临蓉城啦？”
范小刀笑容可掬，双手拱拳，客气道：“确实是在下，不过，来蓉城不是今日，而是早有时日啦，只是今日前来叨扰，不好意思呢。这几年一直未能前来拜访丁董事长，还望海涵！不过，有个问题，不得不前来解决呐！”
“那次索命三郎夜袭蓉城名郡，虽然那厮最后成了瞎眼三郎，但是，孟氏害得老子被人收拾得够呛。丁总，咱们讲道理，你说说这笔账该如何算才是啊？”
先是嗓音温醇的范老二陡然提高音量，朗声道：“所以，在下受柳家小姐之命，今日前来，找你算账！”
丁啸天冷笑道：“你我二人不过是各为其主而已，何来算账一说？丁某客观地说，若不是孟家少主有所吩咐，不让我亲自前往，加之索命三郎自恃清高，粗心大意，范小刀，你觉得那晚你们拥有几分胜算？”
范小刀神色平静，貌似极为认真地思考一阵，继而点点头，坦言确实有些棘手。
不过，话音刚落，正在静听双方对话的三位马仔只觉眼前一花，有人影晃动。
他们身边的主子已经一跃而起，朝着对面迅捷而至的人影冲击而去。
两人就连过招之前礼貌出声“看招”“请赐教”之类都不讲究，竟然就这么突兀出手相拼了，难道高手这么不讲武德么？
靠近店门的邵又廷还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此时嘴角轻轻扬起，根本没有动手的意思。
他身旁的狐媚女子则朝着三位墨镜马仔勾起中指，嫣然笑道：“来来来，老娘会会你们三位古惑仔！”
店外，逛街行人逐渐稀少。
站在屋檐下的矮壮男子一脸诚恳，耐心解释道：“在下记得老板曾经一碗面条之恩，只是……唉……只是丁啸天龟缩于店中不愿意出来，我们只好借用你家店铺一用，对了，若有家什损坏，我们一定高价赔偿，你俩放心，嘿嘿，老板娘，你别拿眼瞪俺嘛，真的真的，咱们都是厚道人，绝对赔偿，你说好多钱就好多钱，一分不少！”
闻听自家店铺传来砰砰响声，老板泫然欲泣，嚅嗫好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面馆老板娘倒是个不怕事的性子，重重地哼两声，抬手指着矮壮男子，气呼呼地嚷道：“喂，你还记得咱们对你有恩啊？你们还借店铺一用，用你奶奶的！你们是要拆了咱家店铺吧？依老娘看，你们就是存心找茬！不行不行，老娘马上报警！”
说着，妇人从裤兜掏出手机。
不知为何，一瞬之间，女人手中已是空空如也。
至于手机嘛，当然已在别人手中了。
矮壮汉子依然一脸讨好笑容，低声下气地央求着。
只觉有些莫名其妙的女人压根不知危险，继续回以挑衅言语，絮絮叨叨，不胜厌烦。
“好了！”
随着一声暴喝声响起，老板娘马上住嘴，圆睁双眼，望着脸色狰狞的矮壮汉子，不知所措。
已经判若两人的矮脚虎怒目而视，面馆老板夫妇噤若寒蝉。
约莫十分钟后，店内不再传来打斗声。
随着“哗啦”声响起，面馆卷闸门拉开，三人走出来。
为首之人便是那位庄稼汉，脸上有块淤青，很显眼。
范小刀见到店主夫妇，展颜一笑，说道：“不好意思啦，老六老七，给老板道个歉，赶紧买单，该赔就赔。”
朱老板拔腿跑过去，望着店内场景，愣了愣，随即蹲在地上，双手抱头，五指紧攥头发，使劲哀嚎。
妇人倒比她男人镇定多了，转身对着矮脚虎，大声问道：“喂，你刚才说的话，还算数不？”
矮脚虎将自己胸脯拍得山响，说保证兑现承诺。
妇人似乎有些不相信，迟迟疑疑地伸出两根手指。
刚走出店铺的那位身材修长的帅气小伙马上返回去，拿着手机扫码付钱。
女人手机很快传来叫唤声，“你的支付宝到账两万元”。
老板娘顿然惊愕，拿手捂嘴。
天呐，她本是斗胆提出两千元赔偿的！
已经行至街中那位庄稼汉高举手臂，打个“走”的手势。
旋即，捂嘴妇人脸上不仅仅是惊愕，连瞳孔都放大不少。
刚才身边三人，竟然眨眼之间就不见了人影。
缓过一阵，妇人哆哆嗦嗦拉起一直蹲在地上放声嚎啕的自家男人，战战兢兢走进店铺。
只见地上躺着四位男子，姿势各异。
他们眼中威风凛凛的丁总丁啸天，此时面目全非，呼吸微弱。
夫妇二人哪里见过如此场面，吓得面无血色，两股颤战，忘了马上拨打“120”急救电话。
这时候，忽然来了十多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如潮水般迅速涌入面馆，个个手提棍棒，七嘴八舌喊着“丁二爷”。
为首马仔蹲下身子，轻轻扶起丁董事长。
丁啸天嚅动嘴唇，吞吞吐吐说出一句话，“赶紧……报告少主……龙腾出事了……听候指示……”
为首马仔不停点头，柔声答应着。
店主朱老板吓得屁滚尿流，几乎要哭了，嘴唇颤抖不止，想说点什么，可惜压根无人搭理他。
接下来，来人背上四人，很快出店去。
好比钱塘江的潮水，来得快，去得也快。
一切恢复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店内，唯见一片狼藉。
面馆老板一屁股坐在地上，突然放声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
妇人也没前去劝慰，任由自家男人独自悲伤。
她一个人默默地收拾，将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桌椅一张张地扶起来。
花去很长一段时间，将店铺收拾规整，妇人抬手擦一把额头汗水，两眼无神，望向店外。
不知何时，空荡荡的街上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神情落寞的妇人忽然轻唤一声，“老朱，咱俩好久没回老家看望两个小崽子啦！”
身后响起应答声，“好，咱们连夜就回。”
春雨贵如油。
想必，乡野椿树又将长出更多新芽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