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功调息片刻，女人将内伤暂且稳住，稍一打量李牧道：“我乃青眉派掌门素心，你可称我为素心道人。以我的修为，可担不起‘仙师’的称呼，若你将来能踏足修仙界，自会知晓其中规矩。”
李牧讷讷点头，似懂非懂拱手道：“小子叫李牧。”
素心又问了李牧几个问题，方知这少年乃锦官府人氏，无父无母，自幼流浪。
默然了一会，素心似是做出什么决定，紧盯李牧道：“你可想学得修仙法门，登仙道享长生？”
李牧怔了怔，觉得这女人的眼睛一下子锐利起来，小心说道：“不敢隐瞒道长，我三年间拜访过二十五家修仙宗门，走遍大半个剑南道，可无任何宗派愿意收留！他们都说我根骨不显，没有仙资......”
素心微微皱眉，捏住李牧手腕，一股细微真元钻进他的经脉中探查。
这暖洋洋的感觉李牧十分熟悉，三年来他就是被那些宗门仙长这般验探根骨，然后迎来一记嫌弃鄙夷的眼神，眼神中只有两个字：废材。
素心眉头紧锁，又在李牧身上各处筋骨捏了捏。
李牧很紧张地望着她。
好一会，素心收手，神情复杂似是有些犹豫。
这少年的根骨是她平生所见最差者，简直一塌糊涂！
经脉堵塞不说，浑身经络排序乱七八糟，资质差得令人发指！
说他根骨不显，没有仙资都是客气话了，简直是个废体！
再加上他早已过了畅通经脉的年纪，要想踏足修仙路可谓难如登天。
要是放在以往，素心也不会对这样资质的少年有任何想法。
只是现在，她却没有更好的选择。
李牧看着她脸色凝重不说话，一颗心沉了下来，苦涩地叹道：“道长有话请直说吧，小子受得住。”
素心看着眼前少年，掩饰不住的沮丧中，却又带着几分倔强，眼里除了黯然，更多的却是坚定。
素心不由动容，这是一位心志坚毅的少年。
“你的根骨的确比较奇怪，按照常理，就算仙资不足，不适合修仙，经脉也绝不会如此混乱！”
“若是走寻常路子，依靠自身打通经脉，确是无比艰难。你此生想要修仙，唯有靠外力，以精纯真元助你打通经络，方有可能成功。”
素心轻声道。
李牧愣神，听不太懂，却听出了最重要的信息，激动地颤声道：“道长的意思，我还是有希望成为修仙人的？”
素心微笑点头，柔声道：“李牧，你可愿拜我为师？”
李牧瞪大眼，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曾经无数次在梦里，他都梦见一位修仙人笑着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终于，梦境成真！
李牧眼眶一下湿红，脑子发懵，咚地双膝重重跪地，无比郑重地三叩首：“弟子李牧，拜见师父！”
“好好！李牧，你既拜师，便为我素心道人座下三弟子，受我修仙法门，承我青眉派因果！天道浩渺，业力已成，今后当以光大我派为己任，修仙证道，广聚功德，切记切记！”
素心神情肃然，李牧恭敬领受师父训诫：“弟子谨记师父之言！”
冥冥中，李牧忽地感觉自身多了一股奇妙的气机，似是与那莫测的天道产生一份牵连。
素心刚有所恢复的脸色立时苍白下去，唇角涌出一抹殷红。
“师父！你~”李牧惊呼。
素心皱眉打断，低喝道：“勿要多问！过来，我这就为你打通经络！为师这一身元宫境真元，你能承接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师父，时间不多了......”
轰地一阵无声气浪从素心体内迸发，一团耀眼白光将李牧裹住，汩汩乳白真元缠绕在他身上，顺着经道贯通肺腑！
瞬间，李牧只觉得身体滚烫如烙铁，却又说不出的舒服，他感到自己的生机前所未有的强大！
一道暖流从他天灵涌出，入印堂落膻中穴，直通关元气海，在丹田处交汇！
刹那间，四肢百骸遍生灵光，真元丝线缠绕！
这是正经初通的迹象！
李牧惊喜睁眼，想要向师父报喜，却猛地看见眼前的素心，已是模样大变！
原本乌黑的长发全然雪白，容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去，嘴里不断地涌出刺眼鲜血！
“师父！”李牧悲呼一声，这才明白刚才她所说时间不多的意思。
素心淡然微笑，说道：“无妨，我本就伤及根骨道基，注定时日无多，早已是必死之人，元宫所藏真元于我而言已无用，倒不如为你全力冲开经脉，奠定修行基础！”
伸手一指，一团灵光没入李牧头脑中，稍微的昏沉过后，李牧只觉脑海里多了几份记忆。
“此乃我青眉派修习法门‘七笈青眉经’，和一套青眉剑诀，今后你当用心修炼，不可怠惰！”
李牧一阵哽咽，心中说不出的感动，这位相识不过几个时辰的女子，却是这辈子对他最好的人。
片刻之后，李牧已畅通两条正经，正式跨入修仙第一境“合气”，达到合气初境修为！
正当包裹李牧的真元朝着第三条正经涌入的时候，异象再生！
只见李牧上身无火自燃，脏兮兮的布衫化作飞灰，他后背两侧肩胛骨迸发出一道金光！
乳白的真元疯狂朝那金光涌去，灌入他后背正中，那里，居然隐现一小块横长的骨头！
“嗯？”素心猛然睁眼，真元已经失控，连她都无法掌握！
“这......这是......妖骨！？”
素心凌厉的目光紧盯李牧后背处，那小块金光熠熠的骨头正在吸纳真元，逐渐变小！
同时，一丝有别于人族修仙者的气息从李牧体内渐渐散发！
素心震惊地朝李牧望去，这少年竟然是半妖之身！
金色妖骨将全部真元吸纳一空，顿时化作一道流光，隐入李牧体内消失！
毫不知情的李牧只感觉后背一阵火辣，接着他感到身体筋骨血肉瞬间像是绞在一起，剧痛钻心！
低沉的气爆自两人中震荡开，真元光芒散尽，李牧痛苦地倒在地上，全身骨头噼啪作响！
他的筋骨在错位重建，血肉扭曲，整个人都变了形！
“啊！师父！好疼！我好疼！”
李牧痛苦嘶吼，在地上来回滚动，指掌在地面磨得血肉模糊。
素心此刻变成了一年迈老妪，体内真元空空如也，混浊的眼眸却是无比犀利，盯着疼痛不堪的李牧一言不发！
她手捏法决放于身前，丹田元宫微颤，只需一个念头，她就能引爆自身元宫，化作死前致命一击，足以使得方圆十数丈之内的一切化作虚无！
包括半妖少年李牧！
“难怪他体内筋骨混乱非常，妖骨不化，根骨不显！但凡妖族修仙必先化妖骨！”
“他乃半妖身，炼化妖骨前，真元之力只能冲开两条正经，达到合气初境！现在，我一身真元却恰好为他炼化妖骨，他全身经络筋骨开始重建！”
“传闻妖族中，炼化妖骨后，筋骨血肉变化越大，资质越高，妖族血脉越是强横！”
“难道我素心要亲手为妖族培养一名天赋高得可怕的大敌？”
素心苍老的面容上浮现狠厉，诸多思绪闪过脑海，望着整个身子扭曲在一起的李牧，几乎就要下定决心元宫自爆，趁早抹杀这来历不明的半妖少年！
“师父！我好难受！是不是要死了？”
李牧蜷缩着跪倒在素心身前，浑身汗水淋漓，嘴里咬得满是血腥，他一脸茫然地扭头望着自己后背，肩胛骨处覆盖上一层金色翎羽！
素心心中一颤，看着少年强忍痛苦的样子，那略显稚嫩的面庞惊恐不安。
深吸口气，素心沉声道：“李牧，你可知自己是半妖之身？”
“啊？”李牧一脸迷茫，身子哆嗦，不明白师父的意思。
素心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确定这少年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心中不由叹息：罢了罢了，终究他还有一半人族血脉，既是天缘让这孩子成为我的徒弟，又怎么忍心将他抹杀！
素心苦笑一声，双手放于膝上，仰头长叹。
李牧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前游了一遭，只是痛苦地望着自己的身体血肉扭转鼓动，心中害怕。
素心道：“徒儿，现在为师跟你说的话，你切记放在心上，万不可泄露，否则定有杀身之祸！你乃半妖之体，之前根骨不显，就是因你妖骨未化，筋骨未开！现在为师以元宫真元为你炼化妖骨，你肉身重塑，仙资大涨，今后修行当可一路畅通！只是，妖族天赋神通不可轻易动用，否则就会显露妖气，暴露你半妖本质！切记~”
李牧趴在素心身前，听得一愣一愣，脑子没转过弯，只是看着师父神情凝重，急忙点头表示记住了。
“还有！”素心忽地脸色狰狞起来，猛地低头直视李牧双眼：“现在，为师要你立天道誓言，终生维护青眉派，不可作恶，若有违誓，天道不容，仙路断绝！”
李牧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凶狠的眼神，那赤红的眸子透出无尽煞气，李牧心里不明白，为何师父一定要让自己立誓。
可是他从素心的眼神中知道，若是自己不尊师命，素心怕是当即就要毙了自己！
在素心恶狠狠的逼视下，李牧哭丧着脸，忙不迭地举手起誓：“我李牧向天道立誓，终生维护青眉派，不可作恶，若有违誓，天道不容，仙路断绝！”
话音刚落，冥冥中李牧又感到一丝奇妙气机牵连在自己身上，让他感觉头上随时悬了一把利刃。
“师父......”李牧委屈巴巴地哭呛，身子疼得要死，还被逼立下如此狠绝的誓言。
“好！好！”素心长舒了口气，眼眸光芒瞬间黯淡下去，从手腕上摘下一个翠绿掩映霞光的玉镯，递到李牧手中。
“此乃掌门法宝霓光镯，你带回去交给二师姐南宫清月，让她承继我青眉派掌门之位！青眉派位于松州城东南五百里外眉山深处！去吧......去吧，尔等弟子谨记我言，勤加修行，万不可想着为我报仇，当以光大宗门为要务......”
素心声音越发轻微，李牧接过霓光镯那一刻，她脸上露出释怀微笑，两眼缓慢阖上，一颗白首无力低垂......
李牧第一次接触法宝，刚有些激动，却听到这法宝不是给自己的，可怜兮兮哀怨道：“师父，您没有法宝给我吗？没有法宝给些银两也成啊！还有咱们青眉派算是几流宗门啊？师父......师父？！”
李牧抬头望去，这才发觉素心已全无气息，垂头坐化在他身前。
颤抖着手想探探师父鼻息，刚一触碰到她，素心尸体嘭地一下化作无数精芒，飘散空中！
“师父......师父！”
李牧的心狠狠晃动了一下，难以抑制的伤感涌上心头！
同时，他扭曲的血肉筋骨已到了重建的最后关头，整个人疼得扭成麻花，他的皮肤好似裂开，无数道金光从身体爆发！
“啊！”
李牧痛苦怒嚎，视线渐渐模糊！
忽地，李牧看到另外神异一幕！
当他身体金光照射到小土罐时，小土罐震动了一下，李牧只觉瞬间有股莫名吸力，将自己吸入小土罐中！
眼前一黑，李牧彻底晕厥过去，他凭空消失在了破庙中！
唯有小土罐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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