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无恙啊，小雨神。”
从前红衣在幻境之中，曾怒急嘲笑过眼前同样妖娆的女子，是冒牌货。
如今这么多次交锋下来，才发现，他们虽然看着气质容貌相似，可骨子里却是不一样的。
红衣骨子里，就是仙界的一朵傲骨红莲，即便她饮了孟婆汤，对于凡间种种，鬼界阴私还是没有计较的念头。就算是凡人，也不会因为被鸟啄了一口就追着不放的。
而素瓷，是从人间走向地狱，从白骨之中生出的一朵灼灼的彼岸花，她有自己的追求，有着明确的目的，与她而言，为了想要的，可以抛弃其他所有。
曾经她想要的，只有陆苏。如今她既然站在这里，那么她想要的，就已经不是陆苏了。
如今她又要什么呢？
红衣摸了摸怀中的黑猫，唇角微微一勾，倒是对她有了几分好感：
“别来无恙，带路吧。”
素瓷捏着兜帽站直了身子，面上笑容娇俏，脸上的容颜丝毫没有赶路的风尘所遮掩。
“小雨神不怕我蒙骗你？”
见红衣这般果断地跟着她走，连鬼影都没有带一个，竟就这般只身一人跟她前去，素瓷红唇微张，一张脸上带着点不可置信的惊讶。
“这是我该担心的问题。”
红衣笑着看她，她相信素瓷，从她跳奈河那次，她在身后的呼唤声开始。
也从猜到素瓷放弃陆苏开始，素瓷既然如此有远光主见，那么离了陆苏，她与素瓷之间，便不存在任何冲突，甚至还可能是同盟。
二人穿过熙熙攘攘的奈何桥畔，素瓷看了一眼红衣，走上了奈何桥。
奈何桥啊。
红衣站在桥头之上，望着这遥远没尽头的长桥，有一瞬间的恍惚。
机缘巧合之下，无论哪一世，她一次也没有走过这座往生之桥。
她看向桥上的素瓷，见她点了点头，对着自己招了招手。
怀中的黑猫喵了一声，红衣缓过神来，捏了捏黑猫的脸颊，跟着踏了上去。
奈何桥上，如今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模样，来来往往的鬼影不断，皆是饮了孟婆汤，灵魂无状，却依旧用力地往投生之处走去。
奈何桥，不是这么好走的。
那是投生的最后一道关，走不过，最后也会跌入奈河，不然这奈河之中又哪来那么多怨灵。
若心中没有必要成人的念头，就走不到桥的终点，没有下一世。
红衣与素瓷脱离了轮回，倒是走得轻快。
不多时，便走到了奈何桥中央，再往前不远处，就可遥望见尽头，只要在那尽头处往虚无之处一跳，是人上人，还是泥中魂，便初做定数。
素瓷脚步不停，直到走到深渊面前，对着红衣仰首：
“我若说入口在此处，你敢不敢跟我跳？”
“有何不敢？”
红衣拍了拍黑猫的脑袋，身上带着个这么个活物总觉得不安，只不过崔珏的物什，从来都是有自己个性的，她怎么教它乖乖变成匕首？
只是没拍两下，这猫忽然便轻轻一跃落了地。
抬头看着红衣，懒洋洋地喵了一声。
“你不愿意去？那在这里等我。”
红衣拍了拍手，看着素瓷，往深渊扬了扬手，请君先入。
“小雨神，可跟紧了。”
她摘下兜帽，漆黑的长发在地府的冷风下被吹得四散开来，背过身，仰面落下深渊。
红衣毫不迟疑，跟着纵身跃下。
深渊之中漆黑不见底，耳边夹杂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吵吵嚷嚷，叫人听不真切，红衣微微皱眉，闭上了眼睛。
手腕被一只冰凉的手捉住，往横向一拉，红衣便穿过了一旁的黑暗，猛地进入了一片寂静之中。耳边的声音终于散了个干净。
她睁开眼，瞧见素瓷正在打理自己的衣服，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跟来的黑猫正在舔舐着自己的爪子。
“鬼街竟然藏匿与往生之路？若是有恶鬼得了空子，那人间还不大乱？”
红衣想到自己是如何进入鬼街的，便是一阵心惊。
素瓷不可置否，只是拧了拧身上的水：
“小雨神，鬼街收容的，可都是地府都捉不到的恶鬼，他们想去人间，费不找用这样费力的法子，这条路，是我为了回去找你花了这半个月硬闯出来的。”
红衣点了点头，一抬手，将二人身上的水聚于一处，往一旁一丢。
倒是地上的黑猫，十分不满意地往红衣怀中一蹦，蹭了蹭，将她方才收拾干净的衣服又弄得湿乎乎的。
“是我疏忽了。”
她点了点猫耳朵，将它也顺带着弄干了。
这周围一片漆黑，只有脚下的水声，大概可以猜出，这是在河边。
只不过这河，不是奈河。
奈河之水，她操纵不得。
有风扑面而来，带着繁复的花香，夹杂着厚重的胭脂香气，遥望而去，之间远处的笔端，便是鬼影重重的鬼街。
“鬼街以陆苏为中心，越是边缘地带，他的力量越弱，这里虽然能遥望见鬼街，却也隔了数百里，想要混进去，尚需时候。”
素瓷将长发挽起，重新戴上灰扑扑的帽子，瞧了眼红衣。
“趁你现在力量尚未受影响，换身衣服吧，太惹眼了。”
红衣不多废话，直接变了件通体漆黑的袍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地挡了起来，那只黑猫在怀中，几乎要与这身黑袍融为一体了，也不知道是学谁。
素瓷带着红衣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拦在红衣跟前，细白的手指挡在唇迹，满满蹲下身来，红衣跟着蹲下，便听见远方有聊天之声缓缓而来。
“大人也太狠了，都是忠心耿耿追随他打地府的，说杀就杀了。”
“就是说，这地方我不呆了，再往那边走走，看看有没有出路。”
对话声远去，红衣望了眼身边的女子，见她眼眸建淡定如常，知道那二鬼走远了她才站起身，继续往前走。
“看来陆苏不知道，他红线的对象是谁啊。”
红衣道。
素瓷回过头来，唇角掠起一股讽刺的笑意：
“在他眼里，大概除了你，谁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