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为了印证他这句话一样，沈恪的话音还未落下，便听见了远处隐约的擂鼓声，城楼的信号发出，是城外的晋军攻城了。
“沈恪！上官林惊恐地睁大了眼，看着城门的方向喊沈恪。
沈恪在一瞬间的崩溃之后迅速将思绪整理好，对上官林道：“上官，你快回去，保护大王和世子殿下离开，快！快去！”
“什么？”上官林愣了一下。
沈恪猛地推了上官林一把，吼道：“快去！他们这次有备而来，邺城守不住了，你快走！保护好殿下，殿下还能东山再起。”
上官林被推出去数米，他站住脚后回头看了沈恪一眼，终于转身带人向王宫赶去了。
深夜里，王宫还在沉睡之中，就连巡逻的侍卫都有些昏昏沉沉，没有人注意到宫殿屋檐上，翘着腿坐着的红衣女子。
“鸡未鸣矣，战鼓兴矣。”夜夙尤坐在屋檐上看着城门的方向喃喃。
城外的动静终于惊动了沉睡的王宫，王宫之中四处乱作一团，宫女侍者们惶惶不得去处，侍卫们纷纷涌向萧王和世子齐云霄所在的宫殿。上官林也在这时终于赶到了宫中，拿着通行令，上官林命带着的一队人马驻扎在宫外，带了两个人到宫中去找齐云霄。
齐云霄病了一段时间了，这几天身体才刚刚有所好转，每天早早地就被世子妃按着歇息了，这会儿上官林带人进去，还被贤淑的世子妃拦在了殿门外。
“殿下已经休息了，上官将军这个时间怎么进宫来了？”
上官林焦急不已，语气颇有些冲：“世子妃请先让开，末将有战事禀报。”
世子妃皱了皱眉，纤弱的身躯站在门口却丝毫不让：“殿下休息下了，如果不是紧急的事情——”
“不好了！晋军打进来了！城门失守了！”报城门失守的人几乎是和报攻城的人前后脚到的，世子妃再无知也明白这是真的事态紧急了，上官林此时也终于耐不住性子，说了一句冒犯了，便推开世子妃，冲进了殿中。
“殿下！殿下！城门失守了，殿下，我们快走啊！”
外面乱成这样，齐云霄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的，上官林冲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匆匆披了衣服出来。但是听了上官林的话，他却果断拒绝道：“我不走。沈恪呢？他干什么去了？晋国怎么会半夜攻城？到底发生什么了？”
上官林顾不上别的，推着齐云霄就要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殿下！没时间解释了，快走吧。晋军混进来了奸细，他们烧了粮草，接着就攻城了。沈将军在城门，现在……”
齐云霄愣了一下，城门破了，沈恪恐怕……
“殿下！别想了！末将奉沈将军命令来护送殿下和大王离开，咱们趁乱离开邺城，现在还来得及。”
上官林拉着齐云霄就要往外走，齐云霄漠然地看了他一眼，轻轻挡开他的手，说：“走？往哪儿走？逃出去，再等着东山再起吗？”
“殿下？”齐云霄不肯走，上官林便不能强行带着他离开了，他站在旁边，有些疑惑地看着齐云霄。
齐云霄久病而枯黄的面容上露出一丝苦意，他说：“晋国、云国和南国把邺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就算逃出去了，难道要东躲西藏，像个逃犯一样，等着不知道何日的东山再起吗？我的身体，根本不允许我东山再起了。”
上官林悲怆地道：“殿下！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啊！”
齐云霄微微仰头淡淡地看了一眼宫墙上的夜空，讽刺的是，刚过完十五，今晚的月亮又圆又亮，青蓝色的天上密布的星和月亮，是个团圆的夜。
“上官，你带世子妃和公主还有父王走吧，如果能逃出去，一定要护玉姝和世子妃安全。”
齐云霄话音未落，世子妃便跪倒在他脚边，拉住他垂下的衣袖：“殿下，妾身不走……”
齐云霄拉着世子妃的手想把她拉起来，世子妃垂首摇头，不肯起来：“殿下，妾身不能帮助殿下实现大业，却也不能在这种时候一个人逃走。就算是死，妾身也要陪在殿下身边！”
齐云霄扶着她的手，神色复杂。平时柔弱无骨的世子妃，此时像是压了巨石一般，怎么也拉不起来，齐云霄尝试了几次，终于放弃，他叹了一口气，说：“淑和，你……你不必这样。”
世子妃的双眼通红，还努力睁着眼不让自己哭出来，娇柔的面孔上尽是悲痛。她反握着齐云霄的手，绣着繁复花纹的袖口蹭过脸颊，她就这样伏在双臂间说：“这是，妾身，作为世子妃，应该做的。殿下，妾身与殿下，生同衾，死同穴。”
或许是世子妃的眼泪，或许是她的话，触动到了齐云霄的一点，他微微有些动容，不再强行去拽她，反而俯下身轻轻去扶她的手臂：“淑和，你起来吧。”
世子妃顺从地站起来，却还没忘了确认了一遍：“殿下？”
齐云霄叹了一口气，避开了她的目光：“你留下吧。”
世子妃闻言展颜一笑，立马就站到了齐云霄的身后。
齐云霄摇了摇头，对上官林道：“上官，你快去吧，晋军还未打进来，现在还来得及。”
上官林犹豫了一下，但是看着齐云霄坚定地目光，他便知道，殿下认定了的事情，他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他只能服从命令。
“……唉！”狠狠地叹了口气，上官林扭头便离开了齐云霄的寝殿，向玉姝公主居住的宫殿赶去。
“风高草离离……”齐云霄看着宫门，喃喃地道。
“城破之际，宫人惶惶不安，落荒而逃，唯有世子殿下的宫中，一派安宁。”宫门一道女声吸引了齐云霄的注意，他寻着声音望过去，便看到了缓缓走进来的夜夙尤。
“你是谁？”齐云霄眯起了眼，警惕地问道。
夜夙尤笑道：“世子殿下不必这么害怕，左右殿下已经打算留下来束手就擒，早或晚，应该都没差的。”
夜夙尤走近而来，借着院子里微弱的灯光，齐云霄才看清了来人的模样，一身红衣，红绫飞舞，就算他没听说过夜夙尤夜女侠与晋国世子言衡的事情，也能猜到这人是谁了。
“夜姑娘，是来报丧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