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还是躲不过……
瑛睿“啧”一声，无意间垂下眼眸，却发觉日光下，苏小婉的脸色白的不像话，额前鬓间都浸出细密的汗水。
“你怎么了？”
他不由发问，声音很轻。然苏小婉就似没听到一般，一双眼睛只紧盯着白子烨。
危机当前，他看得出她想保护那个人。
尽管不合时宜，前些日子的种种往事，此刻电光火石般于瑛睿心头乍现。
仅仅几日，时候尚短。他还不够了解她，亦看不透她。
那些抚琴时的挑衅，一同用饭时的乖觉，打飞镖时的神采奕奕。她面对歹人的凌厉，面对他的没来由的顺从。
这顺从含着退却，隔着山海一般。
便在这两方对峙的关头，瑛睿忽而就为自己的心事所困惑。
“此前在幻境之时，她评断我不如他人、一无是处，我为甚么痛之切骨？现下她一意心系白子烨的安危，我为甚么要暗暗生气着恼？”
瑛睿赌气一般转过脸，有意不去看她，愤愤摇着头。
“不论那些贵胄子弟，亦或街巷中的三教九流，贞京中哪个不是对我谄媚阿谀？怎的到她这里，便是换作是我眷念关注，她却浑不在意？”
“这京城里，就没有我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但这回想的热切了，倒是得的到得不到？”
楚凌波好似说了什么，可瑛睿没听到，他也不在乎。
皇陵城红门前，被一帮子宫廷暗卫团团围住，人人自危之时，他只自顾自想着自己奇异的心事。
“她对白子烨如此有心，是否也会有半分这般待我？”
烦躁来的真实，他上前一把握住苏小婉的手臂，凝目冷声：“你到底怎么了？”
然经他这般一动作，苏小婉却倒抽一口气，吃痛般缩回手。
让她这么一吓，瑛睿障在心头的妒忌瞬间便没了，只剩下慌乱。
“哪里伤到了？”他这么问着，再顾不得什么礼法，伸手就翻开苏小婉的衣袖。
眼见于少女藕白的小臂上，布着紫红紫红的一大片斑驳，十分骇人。
“这是……”瑛睿一呆，一瞬哑了口，难说出话。
苏小婉忙将衣袖合上，悄声道：“方才未留心，给只黑蜂蛰了一下，不打紧。”
瑛睿恼然，怒道：“怎就不打紧？那可是毒蜂，你胳膊不想要了？”
这一声引来数道目光，身边胖子、陆不离和瑛轩都不明就里地望着他。
然未等有人出言，由远及近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
“皇陵本应是清净地，诸位因何于此争执，扰了先帝安歇？”
见又来人横插一脚，瑛睿心烦更甚，猛然抬起头，便见一位老者信步过来。
他的脚步很轻，却极其稳健，与年迈的相貌一点不相符。
直至老者出声之时，竟是无人察觉他的到场。即便是不会功夫的人，都瞧得出这位的深不可测。
凌波身后的暗卫脸上都露着警觉，紧绷的气氛中，就听白子烨闲闲招呼了一声。
“影一。”
苏小婉见到老者的身影，眸中漾起不自禁的欣喜，喃喃唤道：“义父……”
这阵仗只叫瑛睿头昏脑涨。
凌波公主显得更为不耐烦，她转向老者，仰首傲慢道：“这些人擅闯我楚氏皇陵，本公主自会处置，您不必插手。”
老者扬扬眉，先是没应声，淡淡凝目望望苏小婉，安然点头。
这才向凌波公主恭敬道：“既然来到皇陵城，那就是老夫分内事了。”
话语间，他目光及到白子烨手上的扳指，无澜的面色变了变，又道：“既是持玥玉到此，便算不得擅闯。”
楚凌波气极，抬高声调叱道：“您是打算偏帮他们？”
影一不为所动：“按规矩行事，算不得帮与不帮。”
白子烨笑一笑，顺水推舟道：“既然如此，我等还有要事，便先行一步。公主请叫你的人让开吧。”
凌波咬紧一口银牙，正欲拒绝，却见影一无声无息错了两个身位，竟是站到了她的对立面。
影一的本事她清楚，若是这人执意要保白子烨一边，莫要说她带来的这几个暗卫，就算人数再加一倍，也依旧毫无胜算可言。
无可奈何之下，她向身后扬扬手，向后退了一步。贺彬还想说些什么，吃下公主一个凌厉的眼神，即刻就闭口不言。
一众暗卫得令退下，凌波公主冷声开口。
“您老于皇祖父的陵寝前驻守多年，想必也疲了。此番便将这位子让出来，好生歇着罢。”
话落，也不等老者答应，她便向着贺彬吩咐道：“找些人来，给本公主将这皇陵看好了，若再有擅闯者，不问缘由，格杀勿论！”
贺彬拱手一揖，肃然应下。
影一神色间竟有些凄楚，沉沉叹口气：“老夫于此守了半辈子，也罢、也罢……”
苏小婉忧虑地望着老者，上前一步，斟酌道：“义父，您……”
老者摆摆手，抬眼却看见苏小婉脸色有异，连忙问道：“发生何事？”
苏小婉如做错事的孩童般垂下脑袋，却不敢欺瞒，便实话实说道：“黑蜂群一直撵着我们，未留心就叫蛰到了……”
影一讶异地抽一口气，却轻轻拍拍少女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老人走上前，对着凌波公主平声道：“离开前，请殿下允老夫做最后一件事。”一边说着，他信步向陵寝内走去，弹指间就没了踪影。
凌波没想拦他，甩甩水袖，带着一众暗卫率先离了开。
白子烨他们自是要回郡主府的，而瑛轩自回京以来，还没见过瑛王爷，便打算与瑛睿先回王府。
然瑛睿并不做声，只满脸忧虑地望着苏小婉。
白子烨见他这样子，轻笑道：“小王爷不必担心，影一既那般说了，便会救她的。影七可先随我等先回去。”
见苏小婉一直立于白子烨身边，瑛睿心口一阵酸涩，便点点头，没再发一言，与瑛轩走了。
待天色彻底黯下来之时，四人才摸回郡主府的门。然还未等他们褪去一身的风尘仆仆，一道人影瞬间掠到面前。
口中清脆的嚷着：“白公子，十二找到寒夜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