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雕花红木护栏旁站着一道倩影，背影纤瘦美丽，一把灰白油纸伞下露着红色丝绸旗袍，气质脱俗，只是，她却是背对着他们。
佟邵成起身太猛，身体忽的前倾，慌忙中他似乎抓到了一只手。
“太爷爷。”
“爸！”
两人伸出的手蓦然停住，瞪大眼睛，望着突然出现在佟邵成面前的女孩，那张脸竟与照片别无二样。
淡淡的花香缓缓飘进他的鼻下，和他宛若枯枝败叶，老去皱皮的手相比，那双手又小又软，他慢慢地抬起头。
眼前是一张娇美精致的脸，笑盈盈地看着他，她的声音还是和从前一样。
她笑着说：“年纪大了，总得注意自己的身体。”
手用力的握紧她，另一只手放开手杖，认真地抚摸着这张脸。
“怎么瘦了？”记忆中她的脸没有这么瘦这么小，脸颊上也没有以前软乎乎。
她红唇弯了弯，“哥，那时候是婴儿肥，长大自然就没有了。”
佟邵成定定地看她，“是啊，清儿长大了，你……这些年过的还好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她眼底一丝温情满满泄出来，“没有，我很好，真的……很好。”
他的唇紧紧抿着，不难看出，他并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他看她许久，沉默着，眼眶渐渐红了。
用力抱着她，“你过的好就好，要是过的不好，你就回家，哥哥永远在这里。”
红芍靠着他，缓缓闭上眼睛，“嗯。”
佟云琛和佟雅丽安静地站在身后，一言不发，看着他们兄妹相聚。
失踪九十余年的佟婉清，再度归来，竟然还是少女模样。
佟邵成不问，却也知道她的妹妹已经不是人类了。
不过……没有关系，她还是佟婉清还是他的妹妹，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她依旧是他最疼爱的妹妹，是他们佟家最受宠爱的小公主，无论是九十年前还是现在，一直都没有变过。
佟云琛和佟雅丽相视一眼，悄无声息地退离客厅，将偌大的空间留给久违团聚的两人。
……
“三奶奶。”他们一前一后的走进花园，佣人三三两两地站在花园里。
“唉，今天这事真让人难以置信。”佟雅丽一言难尽地说着，她的姑姑回来了按理说是值得庆祝的事情，可是她如今的模样，却让人十分为难。
“这个世界有明有暗，就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存在，我想，太姑奶奶当年在南州一定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导致现在这样。”
“你说的对，不过这件事绝对不能外传。”佟雅丽表情严肃，口吻郑重地说道。
佟云琛点下头，“是的，这件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他们在花园站了近半小时后，小宝从楼里走了出来，见状，他们也走了过去。
佟云琛弯下腰伸出手，”小姑奶奶，你怎么出来了。”
刚不久他还觉得别扭，可是现下叫着却挺顺口，而且没有丝毫尴尬和别扭，大约是见了太姑奶奶的模样，小宝即使是幼童的姿态，或许年纪也比他大不少。
小宝牵上他的手，“叫……进去。”
佟云琛扭头和佟雅丽对视一眼，佟雅丽说：“看来，爸爸和姑姑已经谈完了。”
佟雅丽抚摸小宝的头发，笑了笑，“好，我们进去。”
他们刚踏进客厅，迎面传来响亮清朗的笑声，他们顿了顿，望向沙发那里，佟邵成和红芍并肩坐着，红芍也面带着微笑，低声和他说着什么，佟邵成脸上的笑意克制不住的越发明显。
佟邵成抬头就看见他们，冲他们招手，“你们俩快过来坐。”
两人坐在对面，就见佟邵成对她说；“这是你的曾侄孙云琛，这是你侄女雅丽。”
佟云琛恭敬地喊着：“太姑奶奶，我是云琛。”
红芍微微颔首，嗓音温柔道：“一晃就长大了，不过是很小的时候。”
“您以前见过我？”
佟云琛不敢太直视她的脸，不过一想到她用那么一张年轻少女的看和一种沧桑老练的声音说着这话，他还是觉得有点怪异。
红芍道：“嗯，那时你还小，不记得了。”
佟云琛好奇道，“您能告诉我什么时候见过吗？”
红芍笑道：“你十七岁时和外人赛车。”
佟云琛一愣，脸颊倏的发红，红芍一提起，他就想起来，大概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出格的事，不仅如此他还差点出事，以至于他现在开车都不敢超过八十码。
佟雅丽‘呀’了一声，”难道云琛出事，就是姑姑您送他到的医院？“
红芍的目光落在佟雅丽脸上点下头，她虽然保养得佳，但八十的她脸上的皱纹也是遮挡不住。
佟雅丽连忙郑重地叫道：“姑姑，我是雅丽，很高兴您能回家，这些年我们都念着您。”
红芍眉梢的冷意融化了不少，笑道：“嗯。”
两人的拘束她看得见，红芍转头对佟邵成说：“我第一次见雅丽她还很小，在花园里和隆东隆西编花环。”
红芍说的事那时候她太小了，完全忘记了，不过她这么提醒，她隐约还是想起了一点点。
提起隆东隆西兄弟俩，大家的心情不免低沉几分，兄弟俩都去世的早。
小宝又从人偶里拿出一块奶糖，递给佟雅丽，“妹妹……吃……”
佟雅丽见状，心情好了些，拿起奶糖，拨开糖纸，放进嘴里，“谢谢……”她犹豫了几秒，低声道，“姐姐。”
小宝眨下眼，忽然咧开嘴笑了。
随后，红芍也笑了，“就叫名字便好。”
佟邵成没有反对，佟雅丽便点了点头，“谢谢宝儿。”
“好吃吗？”小宝说的话的速度似乎快了不少。
佟雅丽拨弄几下，满口腔都是糖的甜衣，“好吃。”
佟邵成说：“宝儿喜欢吃糖，我一会儿吩咐人多买些回来。”
红芍说：“不用了，平时小宝不喜欢吃糖，应该是特意带来给雅丽吃的。”
佟雅丽闻言，这才抬头，疑惑道：“专程给我？”
红芍解释：“那一年你在树下背书，一直记不住，就蹲在树下哭，小宝当时给你糖吃，一吃糖你就不哭了。”
佟雅丽瞪着眼睛，愣了好几秒，她蓦然低下头，仔细地瞧着小宝的脸。
“啊！我想起来了，”佟雅丽说着，目光有些飘远，“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那时候的姐姐就住在附近，后来我要出国时还到处找她，却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