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按在门上的手顿了顿，刚把门一拉开，靠在大门上昏迷过去的晴如就整个身子一起摔了进去。
她的衣襟一片鲜红，唇边还有未干的血迹，就连眉头都如同打了一个死结一般。
跟着沈瑜从里间跑出来的沈晴歌拉了拉沈瑜的袖子，把自己大半个身子都藏在沈瑜的身后，见躺在地上的人半天没有反应，才大着胆子跑出来使劲把她趴伏着的身子翻过来。
他满脸好奇的用手指戳了戳她脸上浅浅的酒窝，回过头对着沈瑜咯咯的笑了起来，口齿不清的说道：“爹爹，妹妹，妹妹……”
沈瑜有些不忍的抬手捂住了双眼，自从府上那次遭了难，家中唯一的独子也就变的这般痴傻起来，夫人更是用尽平生所学也没能让他好上半分。
“晴歌，咱们去找娘亲啊。”沈瑜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小脸，笑着说道。
“妹妹，回家……”晴歌甩开他的手，双手抱着瘫倒在地的晴如使劲的抱了起来，一松手，晴如又软软的滑了下去。
晴歌有些着急的赶紧把晴如紧紧抱住，一双眼焦灼又恳求的望向沈瑜。
“妹妹，我要妹妹……”
沈瑜叹了口气，只得无奈的抱起昏迷中的晴如，晴歌也就欢快的跟在他的身后向内院跑去。
一边跑，一边手舞足蹈的拍着巴掌。
“妹妹，妹妹……”
“你哪来的妹妹？”找了半天才听见儿子的声音，成玉小跑出来就看见了晴歌正拍着巴掌，围着抱着晴如的沈瑜打转。
见她来了，连忙跑到她身边扯着她的袖子，指着晴如喊道：“娘亲，妹妹……”
把晴如带回之前的西厢房安置妥当，晴歌便忙不迭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搬出来从小到大爹爹娘亲买给他的玩具，一股脑的堆在晴如的面前。
还煞有其事的拿着那些布老虎，木剑上上下下一顿比划，口中念念有词的喊着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招式。
“白鹤展翅！”
“猛龙过江！”
“猴子偷桃……”
趁着儿子无心他顾，成玉把一旁发愣的沈瑜拉到抄手游廊下面问起了话。
“这小丫头那天不是都还好好的，现在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刚才我以金针点穴，也不见她有半分要醒过来的样子。再说了，好好的你怎么把她带回来了？”
“晴歌他抓着她不放，一直在那妹妹妹妹的喊着，我一时心软。左不过是家里添双筷子的事，也不是养不起。”
“这是养不养的起的问题吗？沈瑜，你这嘴皮子倒是越来越利索了啊，疯起来连自己都开始骗？你明明知道她出现的时间微妙的不像话，你难道忘了我们沈府这一百多口人？”
说到此处，成玉有些动情的别过脸，用袖子飞快的擦了下眼泪，“那一百多口人，都是我们朝夕相处的活生生的人命啊。”
沈瑜抬手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往怀里一带。成玉靠在他的肩头锤了两下他的胸口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她知道他心里的痛苦决计不比她少，甚至可能他想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自那天回来发现这满府横七竖八的尸体，他就再也没有笑过。
她也只是想他能够有所发泄，而不是什么都憋在心里面。日渐沉默的丈夫，突然痴傻的儿子，已是让她每日都战战兢兢。如果再加上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姑娘，她真的害怕她自己可能会疯掉。
沈瑜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接过她手里的手绢把她满脸的泪水擦干，轻声对她说道：“成玉，没事的，我总是会护着你们娘俩的。”
这时，他才看见她的发间，不知何时已经有几根不属于她年纪的白发。
他心下一疼，看向正在上窜下跳的晴歌，终是下了最后的决心。
这次的凶徒来的蹊跷，所有的死者皆是一刀毙命，手法甚是熟练。绝非那些寻常山匪所为。
望海镇地处偏远，又没有什么发财的路子，附近的山头也已经几百年没有住过山匪了。
至于赵家当时已经被满门处斩，也没有听见有什么刺客作乱刺杀新帝的消息，如此算下来，唯一的可能便是龙椅上的那位了。
只是这许多年过去了，为什么他会向沈家人突然发难？这中间可是有有心人刻意指引？
当时从京都搬来这望海镇，首尾已做的十分干净，他又是如何找到他的？
心下的疑问得不到答案，早些年京都的那些眼线由于年代久远也已经失去了联系。
沈瑜拉过成玉的手，不去看她的眼：“夫人，收拾东西我们一起回京都吧。”
成玉一惊，吓得收回了被他握住的手，刚要开口问他是不是疯了就被他有些孤注一掷的眼神打断。
“眼下，我们在明敌人在暗，指不定哪天就会遇上灭门之祸。我死了也就罢了，你和晴歌我却是万万舍不得的。”
沈瑜再次拉过她的手，眼神温柔而满含歉疚：“此去京都，怕是要委屈了夫人。”
见他主意已定，成玉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笑着对他摇了摇头，就转身开始去准备这次回京都要准备的东西。
既然他要回去，她便也就只有舍了这条命陪他。成玉放下手中的衣服，将垂下来的头发用手梳拢在了耳后，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向院子里的那一株腊梅树。
若是脚程快些，等回到京都的时候，兴许还能赶上那红梅盛开。也不知，这么些年无人看管，那梅花树还在不在。
还有晴歌，京都的名医数不胜数，到时候也不知道能不能遇见一两个名医，让他的病情能够好转。
不求其他，只求他能靠着自己平安长大。
正思索间，晴歌从西厢房一路颠颠的跑了过来。
“娘亲，醒了！妹妹，醒了。”
他眼神亮晶晶的看着成玉，伸出手拽着她往西厢房跑去。
“妹妹，娘亲，看看，妹妹……”
走到床前，昏迷中的晴如刚好睁开了眼睛。只看见映入眼帘的那两张脸，她就觉得这些日子的所有悲伤委屈全部涌上心头。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定定的看着成玉探向她额头的那双手，喊了一声。
“娘，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