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听得一头雾水，愣了愣才道：“什么？什么利息？什么四倍五倍？”
庄母得意洋洋的伸出了一个巴掌在他面前晃了晃，骄傲的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她啊，欠我一大笔钱呢。”
班主任更糊涂了：“她一个学生，能欠你什么钱？到底怎么回事？”
在他印象里，庄慕男是一个很努力很刻苦的学生。
现如今，这样的学生越来越难看见，简直是凤毛麟角，乖乖巧巧的也不闹事，学习成绩一直很稳定，高考的时候还考的那么好，连带着他这个班主任都面上有光，今年的绩效奖金是到手了，说不定还能升个职称......他想着想着，把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难道这些都是有原因的？曾经载过什么跟斗，才能像现在这样沉稳老练？
他越来与好奇，可是庄母却卖起了关子。
庄母东拉西扯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账本，翻开指着上面的东西让他看。
他接过账本，看着密密麻麻林林总总的文字，完全的怔住了。
他一边看一边在心里算了个账——庄母每年给她的钱很少，除了必要的学费之外，剩下的只有一两千块钱、在这个物价极高的省会城市，她的衣食住行，平均下来，每个月只有二百多块钱。
在这个吃一碗面都要十几二十几块的地方，她每个月靠着二百块钱活了下来......整整三年，难道她都是这样过来的么？
学校每一学期都会评定贫困生，然后给予补助，可区区八百块钱的补助，他实在不知道能干什么。
她还要穿衣服还有买学习用品，平常还要交各种各样的补课费，各种各样的资料费......动辄上百......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越想越心惊，越想越觉得心里头沉甸甸的，他几乎都站不住。
隔了好久，他才平复下来自己的心绪，捏着那个密密麻麻山一样压在他身上、心上，叫他直不起腰来的账本，他深深的望着庄母，一字一句的问道：“这是这些年，你给她的全部钱吗？”
庄母一把夺过了账本，快速的扫了一眼：“就这么多！我一毛都没有多算她的！你数学好不好？你数学好的话，帮我算一算这么多钱，等她毕业的时候要还给我多少？最好是四倍的算一下，五倍的再算一下，还有三倍的，也帮我算一下，要不是我给她的钱，她哪里能考上那么好的学校呢，我听别人说，她那个学校毕业的学生啊，一个月能赚好几百万呢！这么多钱她工作多长时间能还清？”
他看着眼前这个喋喋不休的女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实在没想到，在现在这个年代里，居然还能见到这种人！
不，什么这种人，眼前这个根本就不是人！
他不觉得这些事是一个人能做出来的。
简直是畜生不如。
他看着庄母，十分认真的问道：“你......为什么这些钱都算是庄慕男问你借的呢？”
他膝下有一个可爱的女儿，自从有了女儿之后，他就想把全天最好的东西都给自己的女儿，叫她吃的好，穿的好，睡的好，什么都比别人好。他这辈子也没法体会一个母亲对一个女儿的爱，但他觉得，父爱和母爱应该是相通的，他以为全天下的父亲和母亲都一样，都会无条件的对自己的子女好，什么都为她们考虑。
从前，他一直以为庄慕男是家境不好，所以才会长年累月的，都是那一件衣服，春夏秋冬，庄慕男都很少换衣服，就那两件换着穿，本来是黑色的裤子，都洗的发了白，瘦弱的样子看着像是营养不良，面皮瘦瘦的，黑黄黑黄的。
可是他看着庄母的样子，穿的干净整洁的，面颊红润，看着根本不像是上了年纪的妇女，怎么看，都不像家里穷的揭不开锅。
可是家里不穷，也没道理对自己的女儿那样苛刻啊。
这么好的学生，这么好的苗子，不好好培养，还要这样压榨她，说什么借钱，说什么几倍几倍的还。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可是再看看庄母的样子，他其实也知道大概是什么样的情况了。
他有点后悔自己刚刚对庄慕男说的那几句话......
真是不该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就在那里妄下评论。
可是刚刚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没找到庄慕男之前，庄母分明是一副慈母的样子，还说什么怕自己的孩子丢了，找不着人......他乍然一听，也觉得很不对劲。
当时就想庄慕男是不是好好学习学傻了，放假了也不回家，也不通知家人，自己跑到了厂里面上班，还让自己母亲找到学校来，简直是不可理喻......
他看了一眼能言会道的庄母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太怎么想和庄母讲话，但眼下必须把她打发走，他想了想道：“再晚一点我们学校就要闭校了，既然人也联系上了，您就？要不您先出去，看看再说？”
庄母就问：“学校有地方住吗？我刚到这里，还没个落脚的地方......现在天也晚了，你不能让我一个瘦弱的老人住在大街上吧？”
他愣了下，实在不能把“瘦弱的”老人和眼前这个精明市侩的老太太联系在一起，他无奈的笑了笑“我们这里没地方住的，再说也都这么晚了......您到附近的宾馆看看，找个地方住下去？要不，我送您去？”
“住一个晚上要多少钱啊？”庄母看了看眼前这个人，又看了看他停在路边的车：“我没钱住宾馆，你看学校里那么多宿舍，你把我安排进去讲究一个晚上就行了，我明天就回家了，住一个晚上那么多钱实在是划不来。”
原来不只是重男轻女，还这么小气。
他无奈的想，皱了皱眉头：“没有空宿舍的，高三的宿舍虽然都空下来了，但是全贴了封条。不能进去，再说了，学校也不能收留闲杂人等......您就自己想个办法行吗？”
“不行，我一个老人能想什么办法？”庄母一下子就委屈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