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致恒的眼眸急剧收缩，脸上划过一丝痛楚，但还是平静的问：“医生怎么说？”
司徒落把要做手术和后期治疗的情况说了一下，“虽然说存活的几率是很大，但因为是复发，奶奶年纪大了……”
程致恒突然举起手指，不要司徒落说出来。奶奶得病这么多年了，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这一天突然而至，他依然不愿意接受。
他很清楚，化疗的副作用奶奶能否承受的住，已经是治疗的关键。所以，医生不能保证化疗的效果。是治疗还是放弃治疗，家属可以权衡一下。
司徒落突然就想起李欧去世的时候，那天她正在上自习，老师来教室神情有些古怪，叫她赶紧去医院。
她不明所以，一颗心却直往下掉。
骑着自行车跌跌撞撞地到医院，手术室外有很多李欧的同事，每个人都愁容满面，看见她的一瞬都眼圈发红。
有人甚至不忍心直视她。
李欧在出差回来的路上出的车祸，头部重伤，胸部重伤，心肺受损，即便手术成功，以后也只能靠着呼吸机维持生命，醒还的几率只存在于理论上。而手术费和后期的医药费是个天文数字。
医生当即给了她一个选择，放弃手术还是继续抢救。
父亲的同事，那些叔叔伯伯劝她放弃的不再少数，可她一句都听不进去。
救！砸锅卖铁，卖房子，她卖血也要救父亲。
她毫不犹豫的做出选择。
残酷的是，李欧连手术台都没下来，最后一句话都没给她留。
司徒落看着程致恒，有些心酸，这个时候她说什么都对他没有任何帮助。
如今程致恒的艰难不是钱的问题，可是有钱难买健康。选择化疗奶奶就要承受的化疗的痛苦，可生存的希望只存在于理论上，选择放弃，奶奶的日子几乎可以数着过，但是不用承受化疗的痛苦。
与其在医院里痛苦，还不如顺其自然在最后的日子轻松些，体面一些。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她只能给他安慰的眼神，站在旁边陪着他，让他感觉不是一个人在面对。
他走向落地窗，面朝窗外，从休闲裤兜里摸出了一盒烟。将要点火的时候，可能想到有女士在旁，又熄了火，烟还夹在指尖。
她从指尖取掉他没有点燃的烟，给他一个微笑。
他转过身来抓住她的肩膀，看着她，“你会怎么选？”
“奶奶会选择化疗！”
程致恒幽暗的眼眸，深深地看着司徒落，“你怎么知道？”
“她有件未完成的心愿！”
司徒落是没有那种洞悉人心的能力，是奶奶自己说的，想要看见程致恒和关岳都能结婚生子，才能无憾地离开。可这话她自然不能对程致恒说。
那天，程致恒送她回学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两人一路沉默，到了学校的东门口，司徒落就要下车，说再见。
“你愿意去爱尚策划部吗？”程致恒问，怕司徒落误会，又说，“你的策划案反响和好，爱尚正在计划把五月的第二个礼拜日做为，宣誓日，纳入爱尚每年营销的重要节假日。”
因为出了Sunny，让他失去了一次招揽司徒落的机会。可程致恒看她最近都没有上班，晚上常常来学校和艾雯一起直播，担心她根本没有找到工作，上次只是为了拒绝到名臣来才借口说已经收到别的公司通知了。既然司徒落为了避嫌不愿去名臣集团，那去爱尚也不错。
“你别担心我的工作了，公司已经通知我，下个礼拜就要报道。”司徒落知道程致恒想帮她。
“上次不是说毕业才报道？”他的嗓音有些低沉，听不出情绪。
“公司临时决定，让我提前入职，进入实习期。可能公司最近缺人手吧！刚好这周五毕业答辩，之后就没什么事了。”很快就毕业了，司徒落也算是有着落了，比起还没找到工作的人，她很幸运了，所以喜笑颜开说，“以后白天上班，晚上也不耽搁艾雯的直播，挣点小钱钱。你呀！就别为我的工作操心了。”
司徒落能明白他是在肯定她的能力，让她去爱尚，不是因为任何私人关系。
但是现在不管是名臣还是爱尚，在还清程致恒的债务之前，她都不想去。
要想赢得尊重，就得靠自己。
司徒落轻松地说，“你那里人才济济，我去了压力大直接就是找虐。等我去别的公司摔打摔打，练就金刚不坏之身再来找你受虐。顺便再让我还清了你的债务，那个时候如果你还为我大开方便之门，那我可以考虑。”
程致恒知道，小姑娘又自尊心作祟了。不过，让她锻炼也好。大仇未报，不该将她扯进来。等所有的事了结，名臣才会真正稳步发展，那个时候叫她来名臣更好些。
程致恒相信，这个时间并不会太长。
“好好准备答辩，别毕不了业。去了公司要是不开心就辞职。”他活像一个唠叨的老父亲，“直播的事玩玩就算了，抛头露面的事还是少做。”
“我做直播没露面，都是艾雯在镜头前。”这不是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吗？司徒落有些不满了，上次给他还钱，他不但不收那些她借来的钱，还把她直播的事鄙视了一番，今天又这样。
这管天管地，还管她直播，胳膊越伸越长。
“我们这个直播在大环境下，算是顺势而为，又不是坑蒙拐骗，你要是再带着有色眼镜看待我，我怪我不拿你当朋友”
程致恒斜睨了她一眼，这件事是他私心了，他不喜欢镜头，也不喜欢司徒落对着镜头。这丫头一张脸天生有迷惑人心的本事，天天对着镜头，总让人不放心。
可是不放心什么呢？他又说不上。
他看过她的直播，那些粉丝对那个没露脸的化妆师沉迷的不得了。
可丫头说的对，她有自己做事的自由。
他轻飘飘地扫了一眼司徒落，她这么拼是急着还钱吧？是想要和他撇开关系？“你别总惦记着还钱，那钱又没一定要你还。”
司徒落白他，欠债还钱，这不是理所应当？
“别为了还钱，去挣那点蝇头小利。”程致恒面色如水，“目光要放的长远，靠粉丝刷礼物，你们不会长久。倘若你想学人在直播间卖东西，短期内有可能收效不菲，但从长远看，并不见得有利于你事业版图的开拓。你早该对自己的事业有全面的规划，而不是靠运气撞，撞到哪里算哪里。”
他想的是事业版图，而司徒落想的却是还债立足，境界不同不在一个频道。
不过司徒落能理解他说的是有道理的，最近自己也是琢磨过，“其实我没打算长期靠直播来赚钱。阿琪毕业是要跟男朋友回老家的，艾雯会不会留在本事，也难说，所以我们这个直播最多也就做到毕业，以后就还艾雯直播自由。”那本来是艾雯的直播账号，之前是自己借着爱尚的名气，把艾雯推上了百万大播主的级别，分一杯羹也心安理得，但从长远看确实不能总蹭艾雯的热度来达成自己的经济目的。
目前之所以不得已而为之，实在是想要早点给这家伙还钱。总不能真的一月一月地攒钱吧？那样的话，心里负担时间太长，不利于心身健康。
“那你就不要露脸！”程致恒冷冷地说，“不然以后……”
“知道啦！”司徒落边说边跳下车。
不然以后假戏真做，要做程太太被人挖料，被人误解她又该退缩了。程致恒看着远去的背影，有点郁闷。他竟然没有在她面前说句完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