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娇朝那人走了过去，蹲在摊位前捡着那些造型别致的银制配饰，指着其中一对状如铃铛的问道：“这个怎么卖？”
那裹着一身黑衣的人开了口，听声音是个老妪。
唐娇抬眼看去，就见她遮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其中一只还是失焦的，看起来应是瞎了的。
一对银铃，竟然要十两银子，还是一对儿哑铃。
唐娇将那铃铛在手里掂了掂，笑道：“老人家，您这个有点贵啊。”
哪知那老妪也笑了，只是她的笑声咯咯咯的让人起鸡皮疙瘩，浑身不自在，她看了一眼站在唐娇身后始终未说话的紫宸神君，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道：“仙物自然是要配仙人了，俗物也要看人定价。”
唐娇微眯了双眸，她从刚才就感觉到有一种让人不舒服的气息，看来不是她的错觉。
若她的感觉没错的话，这个老妪是个有修为的凡人，且修的还是邪气的法门。虽未能通天，却察觉到了他们身上的仙气。
在幻梦之境里，她和紫宸神君作为“世外人”，还是会以自己原本的仙体进入这个幻境。
被发现了？紫宸神君微微抿唇，对上老妪晦暗不明的目光。
老妪咯咯咯笑了几声，又道：“不是这位小姐你方才同那货郎说自己就是天仙么？”
她看看唐娇，又将目光移到紫宸神君的身上，像是在打量一个令自己十分满意的物品般，说着虚伪的话：“不是还说这位公子回到天上就要娶你？小姐挑的这样配饰便不错，这东西叫阴阳骨，中间是空的，一为阴，一为阳……”
唐娇将铃铛对着阳光看了看，果然是空的，怪不得是个哑铃。
老妪又道：“两个人，在一起，阴阳交融，再也分不开。”她说完，又咯咯咯的笑。
不过是一个有些修为的凡人，做这些装神弄鬼的事骗钱糊弄人。唐娇心里认定了老妪的意图，却还是被她的那句再也不分开所吸引。
“十两就十两。”唐娇难得慷慨地付了钱银。
她解下一个递给紫宸神君，道：“这样，咱们就有一样的东西啦！你一个我一个，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好，我们不分开。”紫宸神君看了眼老妪，收回目光，将那小铃铛似的东西随便挂在了腰间，牵住她的手离开。
等走了一段距离了，他才说道：“那个老妪有问题，修的不是正经法门，这铃铛，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唐娇却不以为意，“那又怎么样，以她的修为，这点东西还上不了台面。”
笑话，她一个父神亲自督导修行的小狐狸，又得了神身，而他是上古的大神来着，他们两个加在一起，简直无敌了好么？为什么要怕一个邪乎的凡间老妪？
她这么一说，紫宸神君便也没有多说，这么个小玩意儿，还伤不了他们。
只是，那个老妪处处透着古怪，让他很是在意，虽然老妪开玩笑说是唐娇自己暴露了自己是仙人的事，但他总觉得老妪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因这里只是幻梦之境，他并没有刻意收敛自己身上的仙灵之气，他的修行相较唐娇是十分深厚的，故而和他走在一起，唐娇身上的那点仙灵之气就会被他的所屏蔽吸纳掉。
也就是说，如果那老妪能够看出来神仙之躯，至少她应该发现他是神仙了。
如果她发现了他的身份，那她看向他的目光就让人觉得意味不明了，因为那目光了并没有多少敬畏，甚至还有一些兴奋。
她在兴奋什么，他并不想知道，但怎么样也不会觉得是好事。
……
几日后，程府当真布置好了喜堂，礼服也都备好了。
阳子捧着新郎官的礼服送到李泰宇面前的时候，不觉艳羡道：“李公子，小姐救了那么多人，就只有嫁给过你，真是天大的福气啊！看来即便是男儿也要长得俊些才好。可惜了我没有一张好脸蛋儿。”
李泰宇对他这番话只有嘴角抽搐的份儿。敢情儿在别人眼里，他这个人只有一张脸才值得被程素看上么？他好歹也是大泽的神将啊！
他看着礼服没说话，只想着那日程素和他说会帮他，假装夫妻。两国正式的和亲议程还没下呢，程虎竟然要按头结亲了。
明明是自己被人好心救了，但此时却很难有感恩的心，那滋味就好像是自己进了个土匪窝，被人强抢民男……
阳子不知道他的烦恼，只是十分羡慕，心存希望地问李泰宇：“姑爷，依您看我这张脸还有没有救，有没有可能小姐看得喜欢，顺便让我做个小？”
嗯？！！！
李泰宇瞪向他，自己还没有坐稳这新郎官儿的位置，就有人开始想给他没娶到手的新媳妇儿做小了？
他还是上门的女婿？！！！
李泰宇抬脚朝着阳子的大腿就是一脚，“做小？你想得美！滚出去！”
阳子看他的目光一点也不惊吓，砸吧一声嘴，“都是一起被捡来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李泰宇：……
所以他被捡回来，程素救了他一命，他就要给她做上门女婿，还要帮她纳小了？
感觉自己的逻辑要被阳子带歪，李泰宇忍不住抖了抖，目光落在那大红色的礼服上，抬手摸了摸。
仓促间准备的料子，还是不够好。
等他回到大泽，再……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李泰宇心中一惊，立刻收起了这些危险的想法。
他和程素，眼下也不过是做戏罢了。等他回到大泽，他会劝说皇上改变议和的方式，结亲不是唯一的选择。一时做戏倒也罢了，他不需要程素自我牺牲一般同他做十年的戏。
另一边，程素坐在桌前，伸手抚摸着程虎让人送来的礼服，款式是她喜欢的，可见她爹即便是匆忙之间也为她用了心。
他这么做，她并不赞同，因为世道毕竟不同了，即便如此逼着李泰宇成婚了，他不喜欢她不爱她，依然不会想要娶她吧？
但不管如何，明日同他拜堂，哪怕一切都是做戏，都是假的，她也值了。
她走到院子里，吹着冷风，抬手轻轻放在一棵无精打采的花朵上，弯曲的花茎缓缓直了起来，花朵扬起头来，渐渐在她手中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