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正常的流程张北馨的离职需要一个月，但听说她是被曹深挖走了，赵勇果断的放了人，并很大气的把这个月的薪水全给发了，还举行了一个小规模的欢送会。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个道理赵勇明白得很。
关系不是钱，但关系比钱往往更有价值。
于是，张北馨的工作地点从繁华的CBD，转移到了城乡结合部“下地五街”。
这里有着与CBD完全不同的氛围。
如果说西装革履，时尚与消费是CBD的标签。
那格子衫，加班和不消费就是下地的属性。
但这种质朴，给了张北馨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这才是生活，有希望的才是生活。
于是，她很快投入了工作，忙前忙后，张罗着统槽科技的办公室，帮忙面试编辑，找人设计公司的LOGO，采购办公家具……
还好，她本就是行政助理出生，也在投行见过一些世面。
一切有条不紊，驾轻就熟。
只是，依然连曹深的面都没见过。
有那么一点点，小遗憾。
大概是忙着开发产品吧，所以我更应该把外面的杂事都干好！
曹深这边是一炮接一炮发布新产品，TT这边原本计划“周一发”，黄了！
现在发出去，就这语音输入水准，是用来衬托还是用来拉群嘲的！
更可恨的是，曹深拒绝了TT的收购橄榄枝。
不过幸好，他也拒绝了其他虎视眈眈的收购，不仅如此，还拒绝了所有的投资邀约。
这特么就令人费解了！
这年头创业竟然不要钱？
创业除了游戏，有几个能把现金流搞正的？
什么2B模式，2C模式，说到底，创业都他妈的是2VC模式。
一直烧到上市才算完。
这里竟然有一个不讲规则的，什么情况！
TT的总裁办会议室，气氛比之前还要凝重。
乔二收到了方德的眼神“传信”，硬着头皮道：
“要不然，咱们也先用着统槽科技那套开源的通讯软件？
主要是，别家都马上就要发新版本了，都有语音功能。
咱们如果没有，好像，不大行……”
声音越来越小，小眼睛还不断扫视总裁和董事长的脸色，手心里一把汗。
毕竟TT就是做即时通讯应用起家的，虽然经常“借鉴”别人的产品，但直接用别人的核心模块，也实在太掉价了。
这事儿方德自然是不能提，打自己的脸也打TT的脸。所以炮灰只能小弟来当......
总裁MC觉得今天衬衫的扣子很是勒得慌，想伸手解开，可发现已经是解开的。
于是摸着西装上的袖口，不停地转着。
小心瞥了一眼董事长的脸色道：
“你们产品设计这边，就没有立刻能拿出手的其他亮点功能了么？语音这块不行，赶紧上一个其他的来补救下？”
方德低下头，用手抠眉毛，顺便挡住脸。
这次的版本，最大的亮点就是语音输入，整个团队的精力也全都在上面。
大公司的版本迭代都有严格的计划和流程，结果统槽科技这么一搞，整个节奏全部被打乱了。
现在临时能想个什么鬼功能！
这总裁也是，不懂产品，尽提些不靠谱的要求。
你能，你上啊！
一如既往葛优瘫，斜靠在椅子里的董事长张达扭了扭身子坐起来：
“做不了。”
方德终于松了一口气，还是大老板好，他产品出身，懂！
“把法务部的叫来，研究下，告他！”MC用手指敲了一下桌面。
TT法务部可谓是一支强军，战绩累累，名声赫赫，俗称南方必胜客。
总裁MC一声令下，浩浩荡荡二十位专业法律精英进了会议室。
一水的白衬衫，黑西装。
上好的细羊绒料子，泛着暗蓝色的幽光。
他们各有其长，通晓各国法律，是法律规则的优秀玩家，更是法律漏洞的钻营者。
黑西装们立刻就在这间会议室里展开装模作样的工作。
并很难得，在一起吃了难吃的食堂盒饭。
半日的功夫过去了，似乎没什么进展……
“这产品，就没侵犯到咱们的技术专利？”MC不可置信。
TT才是头号即时通讯玩家，对方一个大学生而已，不可能不借鉴！
TT可是很有专利保护意识的，但凡有一点专利，甭管是什么类型的，技术、发明、外观、实用……
只要是专利就赶紧统统保护起来，这就是储备的出奇制胜利器。
首席法务官有点汗：
“这个真没有……
里面是有一点别人的技术，但那种技术也是属于开源的。”
“非法经营？”
“他这是开源的，免费，没经营，符合开源公约……”
“不经营，哪来的钱，你没听说人家都不要融资了吗！”
“他做的是托管服务，这块收的钱。”
“这个托管技术，这个云计算，就没侵犯咱们的专利？”
“咱们没云计算……”
“那别人的呢？有没有侵犯到别人的专利！我们可以联合起来嘛！不行就收购！变成我们的！”
“MC总，我们仔细研究过，即便是国外最厉害云计算，也不如他的。”
“这，这是两回事，不如是不如，他可以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侵犯嘛！”
“不是，他这个我们特地咨询了云计算的专家，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是怎么个东西，但现有的云计算技术做到极致都赶不上。
所以根据专家的推断，极有可能是一种全新的云计算架构……”
MC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那你的意思，咱们就没辙了？
竞业协议，他签过没有？
这个产品，他是不是在别人家打工的时候开发的，利用工作时间，用的公司的电脑、带宽、电？”
首席法务官咽了一下口水：
“这个，真没有。他还没毕业，就没打过工。
唯一去了一家小投行面试实习生，还被刷了。”
“还被刷了？那家投行这么没眼力劲！”
“光达资本……”
“蠢！”
MC使劲揉揉太阳穴，很是烦躁，使劲把西装往身前拢了拢，系上一颗扣子又解开：“再想想，务必要想出解决方案来！”
董事长张达吃掉餐盒里最后一块叉烧，站起来，从裤兜里掏出一盒万宝路，扔了一根给方德：“走，去抽根烟。”
方德接过，跟着出去了。
张达的办公室，有个大露台。
两个穿着同款深蓝色POLO衫的男人斜靠在躺椅上，亮蓝色绳子系住的工牌耷拉在一边。
虽然是十二月份，南方却一点不冷，午后的太阳反而晒得两人有些脸发烫。
这里一年有九个月的夏季，这不冷不热的天，在露台上吹着湿润的海风反而很是难得。
两个人都是做技术的出身，又转了产品经理，性格都很内向，非常内向。
所以，两个男人也不说话，就沉默地抽着烟。
看着白雾腾起，看着烟雾变淡，看着尘埃消散，看天边的云，吹南方的风。
这种安静，是一种默契。
此情此景，很文艺，工程师产品经理特有的文艺。
“方德，TT做不出好产品了，咱们老了。”
方德吐出最后一口烟，把烟屁股扔在地上，坐起身用穿着拖鞋的脚碾灭：
“不四老了，四不孤独了……”
张达点点头：“是啊，有钱了，有资源了，不孤独了。”
“也不四不孤独，而是年纪大了，与孤独和解了。你说得对，四老了。”
“产品是一种艺术，艺术需要孤独才能激发创作。
不止咱们，整个TT拥有太多，没有孤独的状态了。
我们现在依托自己的强大，懂得了术，但没道了。
而且，我们对自己这种术沾沾自喜，有了严重的路径依赖。
就像微话，我们最开始竟然认为可以将桌面TT直接延伸到智能手机上。
多荒谬啊……”张达顿了顿：
“社交产品不是一个工具，而我们用术，将它当做工具来做。
社交产品是一种连接，我们应该仔细用心想，为什么要连接，怎么才是好的连接……”
方德点点头，搓了搓手。
张达从椅子边的藤编小柜里拿出一袋瓜子儿递给他，又摸出一罐啤酒，滋一下打开，给方德放在扶手上。
方德拿起来，滋溜，吸了一口。
蛤……
就是这种感觉。
“方德，你的团队独立出去吧。独立于TT外，不受干扰好好重新做这个产品吧。把自己当成一个创业团队，一个小团队，一个没有资源的团队，一个孤独的团队。”
方德嗑瓜子的声音一停，捻掉嘴唇上挂着的半颗瓜子儿壳。
低头看着手里的一把瓜子儿：“行！”
张达站了起来：“曹深很优秀。”
“四滴。”
一张大手按住方德的肩膀：“五个月的时间，你，打败他！”
“嗯！”
张达走了，方德默默的在露台上吃完瓜子儿，又从柜子里拿了一瓶啤酒打开，默默的喝完。
起身站在阳台边，从66层俯看这个很新的城市。
把一片枯叶从台子上弹了下去。
看着它在空中打着旋儿，被风兜着无处安放的起落……
“嘿嘿……”
张达回到了总裁办会议室，MC迎了上来，脸上终于有了笑：
“张总，我们研究决定，先给统槽科技发律师函，再以侵犯商业机密向法院提起诉讼！”
张达点点头：“嗯，你看着办吧。”
MC忙应和道：
“是是是，回头把律师函也公布到社交网络上，发新闻通稿，让他的客户也知道，看谁还敢用统槽的产品！”
带语音输入功能的新版本微话是TT的机密，全员都签了保密协议的。
他们还没发布，统槽科技就搞出来了。
这必须是商业机密侵犯！
就算最后没有证据，来来回回的扯皮，舆论压力，拖都能拖他好长一段。
一个小公司，没那么多精力应付这种事的。
而且TT一旦表明态度，那些用这个开源软件的开发者，也必须好好掂量掂量风险。
投资人一向是锦上添花，不会雪中送炭，肯定会观望事态发展。
日子这么一拖，小公司，拖一拖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