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写？”路明非挑了挑眉，“给犯人画心理画像的能力？”
路明非之所以知道这玩意儿还是之前看《小说绘》里的刑侦言情文的男主会这个叫侧写的手艺，能通过一个人生活的痕迹以及录像分析出他的所思所想、职业信仰甚至童年阴影之类的。
“对啊，你很清楚嘛。”陈墨瞳背着手走到病床另一边的靠背椅旁边，伸了个懒腰，“我对你侧写过了，我要给我大伯的安全负责嘛，他太信任你啦，几乎把自己的命都押在你身上。”
“所以你侧写出来了什么？”路明非盯着陈墨瞳在夕阳侧照下的脸庞，有种玉石的质感仿佛触手生凉，看上去日常的生活环境要比绘梨衣好些……至少日照这方面要更充足健康，所以她们两个的相貌虽然相似但气质上却截然不同。
“我侧写出来了什么？”陈墨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游戏无奈地抓了抓自己长长的红发发尾，“我有两个猜测，如果说出来你可能会觉得我是疯子，你要听吗？”
“说吧，我看你挺正常的。”路明非有意无意地回答。
“哎呀，说我疯子也无所谓，很多人都说过我是小疯子。”陈墨瞳眨巴着眼，她的眼睛有时像会说话一样带着淡淡的笑意，有种在和老朋友开玩笑的意味，“第一件事：你在这个月月中精神出了问题。而且不是突发创伤、人格分裂或者是神经性官能症，就是精神发生了剧烈变化。”
女孩说完就紧紧地闭上了嘴巴，盯着面前的少年，像是在观察对方的反应，但路明非只是表情淡然地点头：“你觉得是什么变化？”
“那我说了啊。”陈墨瞳的张着嘴调门提高了两分，但是她忽然又把声音压下去，身子也向着病床另一边的路明非微微前倾，像是在密谋造反大计的叛臣小心翼翼，生怕走漏风声：
“你脑子里多出来了一段记忆，至少有十年之久，久得可以改变你的生活习性，你现在甚至学会抽烟了。”陈墨瞳小声说着，“这种深度的行为改变不是催眠可以达成的……所以我判断你的精神在这个月前往另一个空间，然后在那边生活了至少十年，之后才回归这个世界！”
路明非瞳孔微微一缩，手腕往后抽一下下意识想要去挠后脑勺，顿时把趴在他手腕上睡觉的“小鸟游”惊得翻了个身，抬头看到路明非依旧稳稳当当面不改色地坐在那里，呼噜了两声枕着路明非的手继续睡起来。
路明非低头瞟一眼忽然有些想笑，心想这些猫不会是自己梦游养大的，这么亲人。
“……我猜错啦？”陈墨瞳微微歪头盯着面前表情并没有多少变化的少年。
“不算猜错，我确实去过另一个世界。”路明非用没有被枕的右手轻轻抚摸小猫身上的毛，“那个世界没有龙族也没有混血种，只有人类。但那边的人类可以富集并解析身体里的能量，从而获得特异的手段……在那边的华夏这种手段称之为‘炼炁’。”
“‘炼炁’？”陈墨瞳重复了两遍这个词，若有所思，“那么你是在另一个世界炼炁了很久，这才成为绝顶高手之类的人了？”
“差不多吧，我走大运继承了‘天师’的名号。”路明非看着陈墨瞳有些困惑的表情补充道，“所谓‘天师’就是炼炁者中最德高望重，也就是性命双修最到家的人，一般是代代相传的，传到我这儿纯粹是我碰巧了才拿到这个位置。”
“等下，那岂不是说你突然从一个高中生变成了能对抗龙王的混血种，就是靠的‘炼炁’？”陈墨瞳长长的睫毛轻颤，盯住了路明非的脸，半晌才继续开口，“那么说你的身体也跟着去了那个世界，然后才回来的？”
路明非愣了一下，点点头：“对啊。”
“……嗯，明白了”陈墨瞳沉吟了一会竟然只是点点头就接受了，路明非有些意外地看着对方平静的表情，心想怪不得别人喊她小疯子，这种事她都能坦然相信的。
“……你所说的‘炼炁’，听上去很像某种以人体为原材料和场地的炼金术，能够以精神元素为引导提炼出未知原材料的贤者之石成分为己用……或者是相似的思路。”陈墨瞳沉吟了一会，“我对炼金术的了解不深，也不好直接下定论。”
路明非听着陈墨瞳的话若有所思，偏头望一眼即将落下去的夕阳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喂！楚师兄！”路明非不自觉地就改口成大学时对学长的称呼，毕竟他现在也算大学任教人员了，“你联系一下邹宇，好好问问他最近怎么样，最好把他的事多盘问一下……如果遇到问题了就给我拨紧急电话，陈先生给你假设专线过对吧？好好……”
陈墨瞳有些好奇地看着路明非微笑着挂掉电话：“好朋友？”
“啊……是。”路明非收起手机脸上的笑容才渐渐平静，“我这人朋友少，楚子航算一个。”
“我的朋友也很少啦。”陈墨瞳像是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嘴，路明非心里有什么话闪过去了，却并没有吐出来。
“……那么第二件事呢？”路明非问。
“咳咳，第一件事既然是真实的，那么第二件事也就很可能不假了。”陈墨瞳这才把刚才故作神秘而前倾的身子收回去，活动了一下肩膀：“虽然你在另一个世界待了十年以上，但是你绝不是以现在的年龄过去的，而且你也不是这个年龄回来的。”
路明非瞳孔猛地缩到了极小，盯住了面前的女孩心中仿佛有巨钟在嗡鸣。
“这也能侧写出来？你这是读心术吧？！”路明非有些吃惊地失声。
陈墨瞳眨了眨眼忽然乐起来，像是奸计得逞的某种小动物。
“……哈哈，没有的。其实我只通过行为习惯猜到了你是二十岁后回来的，你过去的年龄是我瞎蒙诈你的啦。既然你回来都不是正常的时间点，那你去另一个世界也不一定是现在的年龄咯。”陈墨瞳晃着身子，眼睛眯起来，画着淡妆的面容带着几分笑意，“怎么样？我猜对了？”
“……猜对了。”路明非点点头，也笑了起来，“我在另一个世界睁开眼后身体大概是七八岁的样子，那时候我的弟弟楚岚才六岁。张老爷子种地的时候捡到了衣服都没穿的我，把我带回家取名张明非。”
“听上去像捡了一个小猴子啊……话说这个张老爷子是谁？”陈墨瞳好奇地追问。
“……是个很厉害的人。”路明非斟酌了一会，最后放弃了过多的形容，“他是炼炁的人里，最顶尖的那一批。”
“啊……你觉得会这么巧嘛？去另一个世界以后你就能被最顶尖的高手收养，你是什么小说主角嘛？”陈墨瞳伸出食指指着天花板，神色严肃，“你被收养以后一路坐到‘天师’的位置上，难道不觉得这个命运太完美了吗？”
路明非微微一愣，良久才摇摇头否认了陈墨瞳的说法：“并不是，张老爷子很早就因为意外去世了，楚岚的亲生父亲也不知所踪，我们兄弟俩此后十多年相依为命……那时候我张明非只有十岁，脑子混混沌沌的也没记起来自己是路明非，但是楚岚他还小，我要护着他不让他身上的秘密暴露。很多时候我们过得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张老爷子的仇家找上门来。”
“所以我从小就把楚岚看得很严，他也很懂事很听我的话，生活里也很小心。”路明非回忆往昔，表情略有感慨，“我们俩就这么小心翼翼地上学，直到十六岁的某天我忽然像是开窍了一样记起来了自己是路明非，那时候我才明白自己和世界一直以来的疏离感来自何处……其实我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陈墨瞳和路明非对视了一会，女孩漆黑的眸子忽然变得深邃，像是在看路明非眼睛后面的东西一样微微发颤。
“路明非……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不是突然开窍之类的。”陈墨瞳轻声开口，“你是十六岁去往那个世界的，所以很可能在十六岁触发了记忆……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在那个世界出现时是八岁左右的样子？你在这个世界时，八岁左右发生了什么吗？”
路明非愣住了，他脑中纷乱的念头缓缓合拢，像是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他又抓不住那些只言片语。
“我……好像忘了？”路明非抬着头回忆着，“好像我八岁的时候，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啊。”
“印象深刻的事也可以。”陈墨瞳来了兴趣，看着路明非的双眼，“七八岁那时候，你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呃……好像就是，寒假的时候，我爸妈带我坐一辆绿皮火车去俄罗斯旅游来着，那些记忆也不清晰了，只觉得俄罗斯冷得离谱，连思绪都要被冻住了。”
陈墨瞳默默听着路明非的陈述，同时用手指在手心迅速写着一串串的文字，像是在整理笔记。
“然后就是……没有了，那之后直到我爸妈离开家，我被寄养到叔叔婶婶家里，再没有特别的事发生了。”路明非目光微动，看着面前全神贯注盯着自己双眼的陈墨瞳，不由得笑了笑，“在给我侧写？这么认真做什么，那些都是往事了。”
“……不，绝对有哪里有问题，由于信息不足我暂时想不到问题所在。”陈墨瞳沉吟了一会，才缓缓继续开口，“好吧，这次算是意外之喜了，至少证明了我还没疯……你确实是一个，怎么说呢，‘穿越者’。”
路明非直接把身子靠在椅子背上歪着头沉思了一下，这才开口回答：“大概算吧，我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算好也不算坏……我怀疑你被‘太子’盯上并不是因为你很强，而是因为你的‘穿越’经历。”陈墨瞳沉声开口。
“这你是怎么推测出来的？”路明非有些讶异。
“不……这次真的是猜的。”陈墨瞳缓缓在手心写下最后一行字，“这是我的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