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瞳拍了拍手。这个女人怕不是在面粉袋子里滚过，脸上那一层粉抽上去都打滑。
钟朗边拧开门把手，边指着赵小尧说：“找你们领导来！”
“我——”
“怎么？不敢说？赤瞳你去！”
“了解。”话音未落，赤瞳把腿就走。赵小尧愣了一会，看也不看倒在地上捂脸哭泣的尚宁，脚底打滑的跟上。只希望可以争取宽大处理。
钟朗一进门就看到单颖半坐在床上发呆。他不确定单颖听到了多少。这个病房隔音不太好，尚宁嗓门又那么大……
他僵硬的笑了笑，说：“久等了。今天晚上想吃点什么西红柿疙瘩汤怎么样？再来点虾仁？”
“我妈在哪打工？”
“在，在Z省。”
“我想跟我妈打电话。”
“她在忙。”
“她不能一直忙下去，总会接的。给我。”
钟朗看着她苍白的不像话的手掌。她的手，说个搞笑一点的比喻，就像是泡脚凤爪那样，又细又白。
他握着裤兜里的手机，艰难的拿到半空中，不敢看她的眼睛：“单颖……”
“给我！就不能满足我一个半身不遂者的一个小小的愿望吗？”
“不是——”有那么一瞬间，钟朗想把尚宁拖进来五马分尸。他眨了眨眼睛，把手机往床上一扔，搂住她说：“对不起。”
单颖没多大反应。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在赤瞳说“你妈出去打工了”她就没有全信。盛琴只会在工厂干活，怎么会出去打工呢？
而且叔叔也不会不管她的。
还有那未出世的弟弟或者妹妹……
她揪着自己的被子，默默地说：“我……就这样了吗？”
“我不会让你就这样的。”
“你有信心吗？”
“我们必须有。”钟朗说，“医生说后续锻炼，会，好一些。”
单颖注意到他刻意强调了“我们”，意思是她根本没有选择。事实也确实如此，要么努力，要么就一定，永远的躺在床上。毕竟医生说的是“会好一些”而不是“会站起来”。
“钟朗。”
“嗯？”
“我想上厕所。”
“好。”
钟朗弯腰把尿管的夹子打开。
单颖说：“我以后，就得这样吗？”
“再过两天。”
“那以后呢？”单颖没指望他会回答。她最多两种选择，一个在床上用尿盆解决，一个被抱去厕所。两个选择一个比一个难以接受，她轻声问道：“可以一直，插着这个尿管吗？不然怪麻烦的。”
钟朗愣了一下，“我待会去问一下医生，看看可不可以。”
“嗯。”
忽然的陷入沉默。钟朗第一次跟单颖在一起的时候觉得不知所措。他知道单颖需要静一下，但又不敢放开手。就这么饱和她靠在床头。
苏醒后的这三天，单颖一直处于嗜睡状态。从第一天一个半小时睡一次，再到今天三四个小时睡一次，情况虽然在好转，但是钟朗一直不敢放松。每一次闭上眼睛他都觉得单颖不会轻易醒过来，这一次尤甚。
赤瞳敲了敲门，探头进来问：“颖颖睡了吗？”
“睡了。人带来了吗？”
“都在外头候着呢。”
钟朗把单颖安顿下，说，“把那个实习护士叫来!”
“哪个？”
“没挨打的那个！”
“好。”
一会儿，赵小尧带到。她紧张的站直，听候发落。
钟朗问：“你叫什么名字？”
“赵小尧！”
“你帮我照顾着她点。不许离开，出什么事到外面叫人。”
“是——知道了。”
钟朗点点头。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他发现这个实习护士还是挺靠谱的，就是有时候有点毛躁。
他推门出去一看，愣了。嘀咕了一声：“这么多人？”
科主任，护士长，副护士长，带教老师，实习队长，学校实习生管理老师，科教科科长都来了。
连赤瞳也觉得太夸张了。就是让赵小尧去找领导，怎么找来这么一大批。
尚宁被夹在中间，想小白兔一样红着眼睛，瑟瑟发抖。
“早干什么去了？”赤瞳冷笑，“嘴贱这病院里五官科治不了是不是？干脆割了算了。”
赤瞳多少年没毒舌了，这一回又把这绝活拾了回去，一点没给尚宁留脸。
钟朗就比较官方了，对着科教科老师说：“刚才打也打过了，我也不想动用什么措施。你们要是怨我们殴打员工，你们也可以去告。但是，如果我女朋友出了一丁点问题，尤其是心理上的，我希望你们掂量一下，应该怎么办？”
他弯下腰，看着尚宁哭花了的脸蛋：“现在那嚣张的嘴脸去哪了？我有让你赔钱吗？我有对你试试惩罚吗？你自认有什么能补偿我们的吗？没有，你，连同你那条命一起都一文不值！你算什么东西敢与她相提并论？谁给你的勇气？！”
“我希望以后再也不会见到你！倒不是让你退学或者终止实习的意思，知道离开这层楼，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就行，别在这恶心我，好吗？滚！”
尚宁想哭又不敢哭，想跑又没地方跑，绝望的停抽泣。
钟朗快被她烦死了，一挥手说：“还不快走。”
话音刚落，赵小尧从病房里探出头说：“老师，你们过来看一下，单小姐有点……有点发烧。”
科主任直接上场。赵小尧拿出体温计说：“有点高，三十八度四。”
主任拿手在她额头上一试。说：“先物理降温吧。你，拿酒精去。”
钟朗：“赤瞳跟她一起去。”
科主任：“待会给她擦一下大血管比较丰富的地方。不排除免疫力降低引发的细菌感染。”
“我知道。”
“知道就好。先把温度降下来再说，我接着让人去抽血化验，实在不行就上抗生素。”
主任叮嘱完一大堆，走了。
赤瞳拿来的酒精和棉球，钟朗解开单颖被冷汗浸湿的病员服，对赵小尧说：“再去那一套衣服来。”
“好的。”
蘸着酒精的毛巾一寸寸擦着单颖脆弱的皮肤。即使没怎么用力，苍白的皮肤上还是那么免得留下一道道红痕。他们不得不放轻力道，一点一点的。
直至体温讲到安全刻度。